旗帜已经被换下,城主眼底扬起一丝绝望。
“终究是我太蠢了啊!”中年人,站在死人堆里仰天长啸,悲声痛泣。
凌旭和疾风打成了平手,往后退了退,相比疾风的伤,凌旭的伤更为严重,正在涓涓流血。
几位师弟上前扶住了他。
“师兄!你快走。”白凌一袭白袍,举着长剑说道。
“不行,要走一起走,否则我怎么向师尊交代。”
眼看后边黑压压的一片,就快要堵住退了。
“师兄你是下一任掌门,是苍云门的希望,是我们敬爱的大师兄,快走吧!再不走真的来不及了。”道风柔美的侧脸看着前面的敌军说道。
“不行,要走,一起走。不行就弃城。”凌旭觉得这太沉重了,这么重的包袱他担不起。
“师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一人回去,还可以说明情况,我们都弃城了,日后如何在师兄弟面前抬起头,何况,即便是死,我也不能弃全城百姓于不顾。”
只见他身边的清玄将他推去了远处,一条鸿沟伫立在他眼前,他怎么也没有力气和勇气跨过去。
两边的黑影,将中间那一股人团团包围。
大师兄凌旭于远处,轻轻跪下,拜了三拜他曾经熟悉的师兄弟,他也好像渐渐褪去了,曾经的那些洒脱与桀骜,为了更好的表现,他变的有些圆滑和世故。
两道清泪,不着痕迹的落下。
其实活着才是最需要勇气的。
黎明的曙光,照耀着整片城,却再无任何生气,空气里弥漫着腥臭味。
疾风看着这满城狼藉,划入眼底的只有无奈,看着中间那个少年,扬起了一片敬意。
疾风弯腰向他鞠了一躬。
身后的魔兵亦鞠了一躬。
“将百姓全都安置在城外,埋了吧。”
“是!护法。”忽地一种罪恶感划伤了少年的心头,他看着这些惨死的人们,他仿佛忽然明白了,不是一类人自然不会产生同情。
文明与文明之间的较量,是无限的扼杀,而他就是那个罪人。
一滴眼泪晕开在这片血腥里。
而已经跋涉了三夜两天的苍云众人,正在郊外歇息片刻。
只见大师兄凌旭,逐渐走到掌门面前跪下道。
“是弟子无能,没能保住风鸾城,众师弟也都尽数牺牲了。”凌旭悲痛道。
见他的伤口上的血液还未出理,不禁柔声道。
“兽族狡猾,你势单力薄,师尊不怪你,快起来吧。”
“师尊!”凌旭还不肯起身。
“起来吧!”凌云傲亲手将他扶起。
“这次兽族,有多少兵力你可看清楚了?”
“魔界也参与了,加上兽族,估摸着也有十五万左右,且不包括,未成人型的兽。”
凌云傲,危险的眯起了眸子,淡淡的威严散开。
“你速去凌剑阁,通知冷菱殇,要他派兵支援。然后再通知万佛谷,一定要快。”
“是,师尊。”
“清玄!”无声的沉默,他忽然想起了,清远,清玄,白尧,白凌,道风,元澈……这些优秀的面孔都已远去了。
“凌风!”
“师尊!”
“回苍云门,让墨风首座带兵下山支援。”
“是!”
与此同时,凌汐栩也回到了苍云门。一回来就奔去了无尘殿。
“师叔!风噬痕呢?”
“你这丫头,一回来就问我要人,还在他上山之前就写了一封书信,说吧!你们是什么关系。”
“呃…那个,明明就是师叔赚了。”凌汐栩脸上染了两朵红晕。
“我什么也没赚到,那小子还不肯喊我师父呢!”他斜视着凌汐栩又扬起了他那把纸扇。
“那个,痕是真性情的人,他是因为忘不了那个师父所以才会……”
凌汐栩被他盯着的目光有些说不下去了。
“你刚刚叫他什么?”墨风直接质问了。
”呃,那个……”
“我没听错的话,你们在一起了。”墨风面无表情的冷声肯定道。
凌汐栩点了点头,似是肯定他的说法,然后又深埋了下去。
“我说,汐栩啊!我的栩儿啊!你不是不知道…”墨风背着手,急得围着凌汐栩转圈。
“哎呀!”然后又泄气的坐了回去。
“师叔,这叫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无奈啊!喜欢一个人很累的,师叔,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凌汐栩眨巴眨巴大眼睛,甚是可爱。
可是在墨风眼里,就俩字,“可恶”这证明他不帮她是真不行。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啊!痕呢?他在哪?”凌汐栩满怀期待的问,接下来的话却犹如晴天霹雳。
“他随你爹出征了!”
“啊!我爹出征了,这么快?”
“北疆蛮荒兽族,已经屠了北寒关。”
“啊!什么?”凌汐栩是被这突入其来的消息吓到了,原地怔了片刻,便要往外走。
“汐栩!你站住。”
“师叔!”凌汐栩有些哀怨的喊道。
“现在你就要去找他?”
“嗯。”
“你几日跋涉,才回苍云门,好歹也要歇息几日否则怎么有精力杀敌?”
“我…我睡不着。”
“唉!有道是关心则乱,风噬痕跟着掌门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此去边关危险重重,冷静才是你在任何情况下要保持的素养。”
“师叔说的对,我后日便出发。”
“你能明白就好,只有你安全了,想必他也会安心。我看过那小子,是重情义,且性子有些桀骜,就怕你万一有个什么事,他把整个苍云门都掀了,然后来质问我这个师叔到底是怎么当的。”
“噗嗤。”女孩忍不住笑了,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原本沉重的心也变得轻松。
“谢谢师叔。”
“傻丫头,放心,师叔可是从小就看着你长大的。这件事上,我是支持你的。其他的自由都被剥夺了,师叔希望你还能有这个权利。”
凌汐栩一下抱住了墨风,一种无言的感动,扬在心间,他就像她的亲人,伴她成长。
“谢谢师叔!”便就放开转身跑了。
墨风被她撞得晕乎乎的。
不禁摇头轻笑。
“这丫头!”
第二日,淅淅沥沥的雨在天空喷洒,风伴随着雨滴犹如刀子划在脸上,疾风仍伫立在城墙上,眺望远方,眼里夹杂许多情绪,一场雨冲刷着尘土,似是上天也不忍心看着这一方的血腥,冲刷这一切,冲掉血腥,冲掉杀戮,冲掉仇恨,一切要如这风雨能被冲刷消散该多好!
似是为了要减少这份愧疚,疾风将那些人好生安葬,为那八名苍云门的子弟建立了墓碑。吩咐几十人,建造了一个大型的陵墓。
“左护法,无疆统领找您!只见一人上来恭敬道。
“知道了,下去吧!”疾风眼底迸发出一缕寒光。
“你来了,快坐下吧!”只见帐篷里那人,一袭红裘大衣,里面身着明黄色的袍子,坐下来随意道。
“法诀呢?”疾风坐下冷声面无表情道。
“什么?”只见无疆手里斟酒,仿佛真的不知道何事,不以为意的反问道。
“你不要跟我装糊涂。”疾风斜视着他眸子里的怒意,射在他的脸庞。
“我只是想像从前那般,那是一起饮酒作乐………”
“够了!”疾风大手一挥拍在桌面,猛地站起,就要往帐篷外走去。
无疆何尝不知道他的脾性。
“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让疾风心不禁一寒。
“我绝情?到底是谁算计我!你就告诉我究竟有没有控制那珠子的法诀。”疾风转身冷声质问道,一丝受伤划过眼底。
“肯定是有,难道你连我都不相信吗?”
“呵,我不知道当初的你去哪了,从前温润柔和的你去哪了,你要去正道寻仇,我不拦,但你为何滥杀无辜。”疾风不禁红了眼眶,质问道。
“疾风,我滥杀无辜?在我最落魄时,是这些人类,屠戮了我的家族,全族!以及数不清的同类,如今我只是要他偿还了一点而已。”无疆眼底迸发着恨意。
“在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什么正与魔,正又怎样,就可以打着维护天下苍生而滥杀无辜吗?”
疾风突然泄气的倒退了两步,他是知道当年他身负何等血仇,他们一族原本生活在一个山脉,却惨遭正道中人屠戮,无疆一族,血统醇厚,孩子一出生便已成了人形。全族上下为掩护无疆离开,全部牺牲,那时的无疆还是个少年,因为修为和天赋异禀,所以,家族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他。疾风外出执行任务,不慎受伤,路过边关时,遇到了恶兽,被无疆救下,两人就此相识。当时的疾风听无疆说起,觉得无比震惊,他似乎也没有想过,这温文尔雅的人,背负着这样的使命。
而疾风应该早就料到,他会复仇,所以他也在帮他,亦在帮他忠心的殿下,却不想他的杀念如此之深。
“无疆,你已被仇恨蒙了双眼,你可以去找苍云山复仇,可那与无辜的百姓何干。”
“若非如此,苍云山的主力,以及门派内重要的人物,又怎会亲临。”
疾风再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有震惊,有恍然大悟,有一丝哀伤。
他轻轻闭上了眼,握紧了双拳,又轻轻放开,再睁开双眼是一片清明。
“你将控制那珠子的法印交于我,我便不过问了。”
“我若是不给呢?”
“你………”
“别以为我不知道,若是给你了,你定会带兵回魔界,唤魔界之主醒来,然后恐怕我就要被双目夹击了。”他淡然的说道,又坐了下去。
“你怎知我得不到就不会回去?你又怎知殿下不会帮你。”
“哼,魔界的底蕴,我不是不知道。他若是有心想要开战,便不会等到现在。而你我最了解不过了,若是此时回去了,你觉得你还能活命吗?”
“就算我们灭了苍云门,回去将殿下唤醒,殿下也未必会原谅我。”
“所以啊,若是要让他永远都醒不来,我让你做魔界之主如何?”无疆知道疾风的弱点,就在于他害怕他的主子,但此刻却也做了背叛他的事,他…没得选。
“你……哼!一派胡言,我对殿下的忠心日月可鉴。”
“哦?那你为何还是做了。”
“我不想在这里听你胡言乱语。”说着便扬长而去。
他又何尝不明白,他这样的决定是九死一生。若是殿下可以理解,也不能放过他的算计。殿下于他有莫大的恩惠,又将仅有的信任给了他,他应该帮他报了当年的仇,应该让他坐拥整个大陆,在他眼里他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明主。他说无疆利用了他,他又何尝不是借此,来让自已为殿下绘就蓝图,可他却注定了这份悲哀,也是他过于单纯了,并未想过战争会带来什么。
疾风稚嫩而又带着些许沧桑的面庞,思绪划过了经年。
那一年他只是四五岁的孩童,身处乱世,恰逢诸国之间的战乱,他原本是一国的皇子,无奈在那样乱世的烽火下,被灭国。
其实他当时只是一个孩子,但却记得很清楚,好多惨叫声,回荡在耳边,他的母妃抱着他四处跑,将他放在宫外的一个马车旁,让他别乱跑,等着她回来。看着些周围的人都倒下,一摊血红映在了皎洁的大理石地面,散发的腥味让他很难受。虽然他那时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总是拜来拜去的不累吗?但那一刻心里产生了恐慌,让他忍不住蜷缩在马车旁瑟瑟发抖,很快他就发现曾经住的地方,已经被火红的光映满了,映在他清澈的眸子里,他记得母妃和他说过,那是火,烧沾到了会很痛。
很快他发现了他父皇的身影,但只剩下了一颗头颅。
那悬在宫外的头颅,让他难以置信,他的父皇是那么伟大,如今是怎么了,他幼小的身影开始抽泣,无助的背影被拉长。
这时候他听到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全城搜捕四皇子,杨清枫,是一个三四岁的孩童搜仔细了,他应该没跑远。”
一种无助与恐惧在心里荡漾,慢慢,慢慢他越来越害怕,蜷缩在那里,恨不得越小越好。
他仿佛又听见了,那慈爱的声音。
“枫儿,清枫,枫儿你要勇敢。”
这时候一个坚实的手臂将他拉起,一瞬便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比他住的皇宫还要气派,还要豪华。
后来,也就是现在,那个救疾风的人,就是他的殿下,他用尽一生要追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