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不容易才将阿离哄睡着了,却一夜未眠。
如此她怎么能放心去天境海,这样给予他的压力是否太大了。
无尘峰?叶卿?他峰里的事情,他会不知道吗?
屋内灯火摇曳,光明间隐着黑暗,她心底有些倾怪叶卿的,可却只有一瞬,便被自已打断了。
他整日里为了帮自已处理掌门之内的事物,哪里还有时间管他的无尘峰。
可她托付过他,他便如此不放在心上吗?
夜无声的寂静,阿离微微侧身,那细小的手臂,翻转间露在了外面,烛火涟漪,轻轻映在他如细藕般白皙的小胳膊上,逐渐有几块红斑青紫,还有一道红痕。
她心底一抖,忽地起身,细细望去。
他究竟受了多少,是她这个母亲所不知道的,她从来没有承受过这些,即便生在强者为尊的世界,因为她生来便是强者。
可是娘亲不能保护他,不能解除他经脉里的封印,不远便又要离开,终究亏欠了他太多。
她掌心带着一抹乳白色,轻轻划过了他的手臂,那些痕迹便都消失不见,却也抹不去他心底的伤痕。
她不知,自已走的一两个月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终于明白,阿离继承了他们两人共同的性格。
必须……
她想了一夜,想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让阿离放下心中的嫌隙,又能让他不再受欺负……
可世上哪里有那些事情………阿离以后的路,只能靠他自已。
竖日,一连几日的雨,今日便是愈发大了。
她牵着阿离,走到了无尘峰的主峰。
叶卿听闻她来,匆匆走出无尘殿,来到那片碎石前,身后便是悬崖深渊。
他撑着伞,那一场大雨似是酝酿了许久,仿佛都能将人给淹没了。
他匆忙走近,眉目轻轻皱起。
“怎么这么大雨,你还带着阿离出来了?”
凌汐栩不知该用什么语气来面对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事,我们进去吧,有些事,我想同你说。”她的语气很轻,仿佛能被眼前这大雨淹没了。只是她平静的不像话,轻的仿佛过度了,那眼底的冷意,亦被他察觉了。
只是还没有说,他却总觉这场大雨淹没了什么。
无尘殿一如既往,宫殿反宇,一如过往的繁华,空旷。
她坐在一旁,正殿之上,叶卿也坐在了她身旁,侧身去问。
“你今日带阿离来究竟有什么事?”他望了望在她身旁的风离,望了望她的面无表情。
她不知该如何说,她把他当朋友,不想拐弯抹角。
“阿离在学堂里被众人欺凌,此事你可知道?”她眸子里泛着冷意,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她,眼底是一种无措。
“竟有这种事?”
凌汐栩欲出声。
“你……”当真不知?却瞥见余光里,有一青色衣袍的男孩,匆匆从大门处走进。
微微弯腰,道了一句。
“师父!”她微微侧身正眼去望,眼中从清冷变为了愤怒。
那男孩颇为坚毅的面颊,深深回溯了她的记忆。
她忽地站起,周身的冷意迸发,那六七岁左右的孩子,抬眼看见了她,便要往外跑。
凌汐栩忽地挥起衣袖,灵力伴随着她的指尖,划出了一道弧度。
那男孩顿时定在了原地,慌张的说道。
“师父……师父救我……”
叶卿也一步上前,挡在凌汐栩的面前,焦急道。
“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冷声道,眸子里迸发出的寒光令他陌生。
“你是当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眼看场内气氛凝固,阿离拽了拽娘亲的衣角,抬着眼睛,看着自家母亲,奶声奶气的说道。
“阿离没事的,娘亲不要动怒。”
她眼中泛着泪光,许久才遏制住了那情绪,低头看着阿离。
“阿离不怕,今日娘亲就要为你讨个公道。”说完一道锋利的寒光,从她手中脱出,天邪再度出世。
叶卿还不解。
“汐栩!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只盯着那孩子望,天邪的白光,冲出了无尘殿内。
叶卿忽地挡在那孩子的身前,此刻无论出于什么情况,她都不能动手。
“汐栩!”
她低低的声音,犹如从地狱深处传来。
“别拦我。”
叶卿依旧固执的挡在她锋利的剑端前。
“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清楚吗?你是一门之长,岂可滥用私刑……”
这时只听得“噗通”一声响,叶卿回望,那孩子跪在了地上,只道。
“师父,是徒儿的不是,听信流言,便常与风离产生口角。”
她怒了,双眼怒瞪,叶卿还从未看过她这个样子。
“产生口角,你说的倒是轻巧,小小年纪,便学会了欺凌,我苍云要你何用,叶卿你当真要拦?”她冷静的话语,却冷的让人不寒而栗。
叶卿见她这般模样,便也低垂着头,不说话了。
若不是阿离伤的深,她岂会如此动怒。
天邪在空中散着光,阿离忽地抓住了她母亲的衣角。
怯怯的说,
“娘亲,阿离手臂上的伤没了,
娘亲他也同阿离差不多大,
娘亲是阿离不懂得认输,
娘亲……他一遍一遍,唤着。
天邪剑一瞬垂落,她没想杀了他,也没想毁了这个孩子,只是她生气,但阿离却让她心生欣慰。
她蹲下身来,看着阿离,早已是泪眼模糊。
“好,阿离我们回去,以后不上课了,你等着娘亲,以后娘亲自已教你。”
阿离的小手,胡乱的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珠。
“娘亲不哭,阿离不委屈。”
她止住心酸。
“好,娘亲不哭。”
她牵住了他的小手缓缓道。
“我们回去吧。”
阿离乖巧的点点头。
“嗯。”
凌汐栩牵着阿离走了几步,却被叶卿拦住了去路。
“今日这事,我当真不知道……”
她却冷着脸,不说话。
“你若想当掌门,从现在开始让给你了,我们之间,也不必再有纠葛,告辞!”她将宫令抛到了半空中,逐渐又开始慢慢坠落。
叶卿没有接住它,一声脆响,伴随着她坚定决绝的背影,一切都迟了,一切都没有那抹决绝深刻。
大雨滂沱,淹没了一大一小的身影,淹没了他的心。
身旁的弟子,将宫令捡起,放在他颤抖的手心里,便乖乖的走了出去,跪在了殿门外。
他无奈的闭上眼,轻轻摇头,那宫令被他紧紧攥在手心里,逐渐涌出了血丝,慢慢坠落在木板上,晕染了一片赤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