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的光带着新的一天,朦胧那片大地。撒在少年的身上,淡淡的光辉透过那枯黄衰败的树梢,斜斜落下。
岩石上,他已经冥想了一夜,感受一草一木和时间的流逝,似是要悟得大道,突破仙劫桎梏。
但成仙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成功的,没有仙缘亦无可得,他也深知不可强求,但却不愿睁开眼,就这样…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忘记了时间也好。
但他似乎忘了,周围的一切,都不会逃离他的神识或耳朵。
他只是在逃避,逃避自已的心,不愿去看清眼前,不愿看清现实的现在。不愿再去想谁对谁错,毕竟,话都已经说到那个份上了,他还能说什么,还能做什么,是能够挽回的。
不经又想起往日的点滴,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坎坷了,他想停留一下,想想接下来自已要做什么。想想过往的一切,是否能悟得何物,到达仙境。
只是啊,不应该会让这么小的一件事阻隔他们的脚步,只是凌云傲不同意而已,只是苍云门规而已,他们可以一起走。他可以继续努力,只是又想到她一脸冷漠,决绝的说完那段话,燃起希望的火苗,便又一瞬被熄灭了。
他对苍云没有什么感情,却不能够要求她,只是需要再缓缓,再等等……
他轻轻皱起眉,依旧闭着眼,任由灵力运行周天。颤动而又平缓,他就快要突破仙境了,可却一直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始终不得其返,难以冲破这层屏障……
日复一日,苍云山僻静而又优美之地,他就这样任由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他感觉要摸到那道口子,却又始终觉得有什么压抑着他的心脏,沉重让他又难以突破。
只是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到达那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境界。
他脑海中不经意闪现一丝奇怪的画面,一瞬闪过,他想抓住,却又抓不住。
不禁就延续到了后来,同师父一起读书共处的画面,他恍然想到一个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五岁以前,他的记忆恍然从未出现。只记得六岁时,与师父同处的画面。或许是容易忘记,也未可知…他的身世又真如他师父所说的那样吗?他有些疑惑,思绪逐渐被打乱。
他凌风站起,又心烦意乱的随剑起舞。
凌云广场的薄雾,逐渐被初阳的光线散去,弟子们整齐的步伐,一步一步练习着苍云门的入门剑法。
脸上洋溢着一种朝气,却又同时有着一种坚定。凌汐栩看在眼里,却同时又有些无奈,如今苍云门,历经千年,怕是就要走下坡路了。而对于他们的修炼,也只能看他们自已,看他们自已的努力和造化。
她代理掌门这须臾数月,其实再看不到前几年的光景了,据打探消息的弟子回报,如今无论是哪一方的势力都要高于苍云,而苍云除了弑神阵同那久不出世弑神剑,便再无任何可以依靠的底线。
她如今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要让,苍云的弟子拿到更好的修炼资源。
而远在不远处山脉中,恶兽层出不穷,不如让弟子下山,也算是为民除害,但还得有个测试……
凌汐栩一脸惆怅,眼中的担忧慢慢溢出,却又化作了一声无力的叹息。
有些事终究不是她一人,一力,能够阻止的,她能做的……也只有力所能及。
如今大陆之上,“喋血”之势越来越猖獗,大陆之上唯一的国家,恰逢皇帝驾崩。皇子们之间的争夺,竟牵扯到了整个国家的安危,竟不惜挑起战争。一瞬间,整个国家分崩离析,成立了数十个国家,分别被不同的皇子与军权较大的权臣掌管,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只是百姓又将苦不堪言,生灵涂炭的纷乱,终究是被燃起了。
不知是否是巧合……如今苍云门也有些动荡,与无尽门似是在首座的带领下,有些争锋相对。
魔界近来亦蠢蠢欲动,喋血嚣张,各个小门派也在私下报团取暖。
北方妖界久不出世,不知怎么和冥界起了争执,好在已经被平息了。
凌汐栩静默的站着,好似将整个天下都纳入自已的眼中。
苍云作为正道之主,理应整顿这一切,只是人界,暂且不做打算,因为朝廷之间的战争,他们一向不会插手。但若持久,或魔界参与那么正道必定倾全力平复。
而目前的这一切,还可以挽回,还可以平复,只要能够及时收手……但此刻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就像她心底的那个人,现在同样都不能触碰,因为就这样会一直相安无事。
而墨风现在同以往发生的事情,都查的差不多了,他在书卷上,一笔一划,刻下那深刻的痕迹,灵府灭门——喋血,风噬痕遭遇袭击——魔界,这都是根据蛛丝马迹探查猜测而得出的结论,但苍云定有魔界内应。终究是树大招风,各个势力都在渗透,企图吞灭苍云,一缕白霜不经意染在她的发丝,一缕一长,随风摇曳。
整顿苍云,封闭消息,才是现在应该要做的。
凉风习习,阳光逐渐斜射在她脸上,斜射在那高台之上,她脸上流露出一丝疲惫,眼中泛着淡淡的忧愁。
这一切的一切终究还是要来了吗?
墨风的身影映入他的眼中,枯黄的叶子随风凌乱。他缓缓上前,在苍云这礼数还是不能免的,微微弯腰道了一句。
“师父!”
“嗯,这几日后山修炼的如何?”墨风边走边问。一旁的凉亭同池水,掠过眼眸。
“只是偶然感觉有突破的迹象,却又时而不止,再无法向前。”风噬痕皱着眉,向他解释道。
“你的修为都已到圣成境巅峰了,怕是只是需要时间。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墨风轻声回道。
“嗯!”风噬痕若有所思,淡淡的应了一声。
墨风忽地停住脚步,看向风噬痕问道。
“这几日,可感觉有什么不寻常,身体里的邪魄,可有异动?”
“并未有。”
“好,那让我瞧瞧。”墨风说着便将灵力输入,探查他的脉搏。
忽地平静的眼底,犹如湖水腾起巨浪,久久都没有归于平静,他问道。
“怎么了?”
“你这体质实属特殊,虽然神魄没有什么异常,但我看你的气海同灵力的丹田,似乎突破不了仙。”
这个结论犹如五雷轰顶,让他的大脑一瞬晕眩,耳边嗡嗡的,听不见别的声响,他的心忽然就有些颤抖。
“怎…怎么…怎么会……师父,是,是不是你看错了。”
“这…”墨风虽然觉得有些残忍,但这必须现实以清,事实以待。
“是仙海,似乎被什么给封印了。”
“可…有什么办法?”
“办法倒也不是没有,一者,靠天劫将那道结界粉碎,只是过程会非常危险,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甚至于天劫难以渡过,结局……”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都心知肚明,历劫失败的结果。
或者是等待结界的蜕化,等到一个时期,自行用强制力,打破那道枷锁。”
或许,是他师父那时布下的封印,但为什么他五岁以前的记忆尽数消逝,为什么他从来都没有和他说过玉佩的事情,让他有些怀疑,怀疑这一切。
封印…这封印究竟是劫亦是祸?
墨风似是看出了他的疑问,缓缓道。
“这封印,究竟何用还不得而知,待你想清前因后果,再行突破也不迟。再者位列仙者,本就是讲究机缘,若实在不行,不可强求,以你现在的修为,亦可以在大陆生存下去。”
若…他无法突破,如何能给她曾经的承诺。若…他无法前进,那在这个世界里他将如何生存?他感觉到了一种失望,一种灰心。
但更多的是他不信,不信他就这样停滞不前。
“我不信,更不会就此认命,停滞不前。”
“你能这样想,作为你的师父,我很高兴。但作为你的朋友,我本能的不希望…”墨风高昂的声调忽地平缓,原本眺望远方的视角,轻轻看向眼前的少年。“不希望你这样去冒险,修炼一途本就是逆天而行,修行到人至高境,已实属不易。而如今,直面渡劫,敢与天斗,拥有的能力,看到的世界自然也会不同,付之的代价,也是常人所难以承受的。
大陆这近万年来,多少天资聪颖的修者,于仙劫一处陨落,难以计数。多少天之骄子,于最后一刻,落于天地间。天意终究难违,而等它到来的那一刻,却避无可避。为师不知怎么说才算最好,只能说,命之使然不可强求。无论是仙劫是否来临,都不可过于强求。”
“那若来了呢?无法突破,又该如何?”风噬痕有些不解的疑问道。
“一人一使,一人一道,避无可避,天地命逝。”
他眼中酝酿着悲伧,忽然理解了凌汐栩当初为何要瞒着他,分明就是冲破仙劫的几率太小,又或者是九死一生。
“既是如此,避无可避,不如与天地抗衡,换取那一线生机。”
“原本,我对于你抱有许多期望,如今封印亦存,你既要抵抗天劫,又要冲破封印,唯一的办法便是,引雷入体,冲破封印,直面渡劫。”墨风冷静的声线,久久回荡在他的心底。
“待那一日到来之时,我必尽全力。”
“且不急,莫要行差走错,莫要急于一时。”墨风沉着的说着。
“嗯,弟子谨尊师父教诲。”
“罢了,你我啊,许是有缘,私下就不许这么拘礼了。我是苍云的墨尊,你又是我的大弟子,这苍云山的事务,你多少也得管一些。且撇开那些私事不说,你也不希望她太过劳累了吧。”墨风虽未指明,但他也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
“这…只是这一切,本都与我没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有经验,实在不知该从何而起。”风噬痕言语间有些推辞道。
“唉,你啊,始终不知该怎么讨好女人,你要实在抹不开面子,就在背后做一点事,还有,那个“喋血”位处西柏崖,平时多注意着点动向。
我能提醒你的只有这么多,自已把握。”墨风说完便大步大步往外走去,大理石板上映着他潇洒的背影,忽地又停住了脚步,缓缓转身大声道。
“别怪我没说啊,她喜欢淡绿色,就是那种碧色。喜欢不开心的时候睡觉,不开心的时候也会一个人去后山练剑。能帮你的,只能到这里了。”
风噬痕看着墨风离去的背影,淡淡的笑了笑,不禁摇头低声呢喃道。
“他还真是什么事情都要管啊,闲不住啊。”
秋日的黄昏,总夹杂着一丝凄凉,黄色的枯叶,在风中簌簌的摇晃着。
碧荷园,他于门前伫立多时,却还是不见那一抹身影,转眼一别七日……还是半月…他已都记不清了,是遥远…是一种疏远同遥远的记忆。
枯叶纷纷,落在门前的台阶上,是一种萧索,大门紧闭,也不见了往日守门的弟子,一种由心底而生的荒凉,被一阵风吹的更冷了。
他就这样伫立着,从黄昏至暮色,若是墨风在一定会骂他,他都已经说了,风噬痕还在这里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情。
但他知道,却依旧如此,不过是想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什么时候愿意打开那一道门,与世界之外,交界的大门。
凌汐栩这几日陷入了昏睡中,苍云门的事情,她虽忧心,但如今也不是她能够左右的,她不想管,可又忍不住去想。
去忧心一下,苍云今后的地位,去忧心,正道之后又所谓何道。以后苍云又将如何?
但以后的事,谁又能猜到,谁又能够预算。所有无声的叹息,都化作了那沉浸睡梦中的世界,没有忧虑,只有美好。
她也不想去想…不想去想那让人难受的事情…就算…就算…没有他,她一人,不还是要好好生存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