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褪尽,四周的人纷纷仰望。凌汐栩立在门前,看着这变化,眼底流露出一丝欣慰。那城主打坐在屋子里,眼中流露一丝不明的意味。
同在荒漠中的身影,恍若有了目标,忽地化作一道光划过天际。
风噬痕缓缓落下,气劲在周围散开,他察觉了身后那道身影,微微觉得惊讶,一瞬又归于了平淡。
他想装作没有看见,他想掠过那道身影,匆匆走去。
百里俊尧伸手拦住了他,声音清冷却又夹杂了一丝颤抖。
“你,一定要如此吗?”
“那你觉得呢?”风噬痕犀利的目光划向他的面庞,他突然觉得有些可怕,他的心有些颤抖的翻开那陌生的一面。当初他初遇他的时候,怎么没有就发现。
“当日,我是有苦衷,我…”
剑端划破虚空的声音,那锋利的凌蓝剑指向他的命脉。
“事实就在眼前,我都看见了,你还想说什么!”他冷酷的声音犹如暗夜里的寒风,刺痛着皮肤,忽地凉透了心。
“百里俊尧,我当真是错信你了。”
风噬痕的手中忽然出现了那红色的灵石,他将它扔向半空,掌风腾起,那红色的石头被一掌击之。
无数的碎片,停滞在了半空,散发着红芒,霎时间天地之剩下了那唯一的光彩。
“嘭!”随着一阵波动,那光华散去,成了一堆普通的黑石,落入沙砾中,扬起灰尘,逐渐被沙砾淹没。
饶是一向冷静的他,看到此景,眼中是掩不住的悲痛和愤怒。
“风噬痕,我说了解释,你不听。你干什么啊!”他的声音里透着丝丝无助,眼眶被那一眼红光而错伤,晕出丝丝泪光。
他忽地俯下身,在沙粒里寻找着。
脖颈上不经意被划出一丝殷红,沁出丝丝血滴,落在尘埃里。
许是还留有他的灵力,那些碎石感应到主人的精血,纷纷从沙粒中腾起慢慢飞往空中,逐渐结合到一起,只是,只是一堆普通的石头了,再无任何光华,再无任何灵气。
他缓缓接过那石头,只是碎了已然是碎了,已然是无法补齐的裂缝,那红光耀眼的石头,逐渐变成了一块丑石。
他百里俊尧这三百年来,何事需要向人低头,他做何事需要解释。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将那块石头封存于手心,化作一道红芒,消逝在他的眼前。
只是他灵力消逝之际,一滴晶莹的水珠,落到了沙粒中,出淤泥而不染,仿佛是对于那逝去的曾经,逝去的情谊,所残存的祭奠。
夜,静,静的他不知所措,静的他有一瞬模糊了对错。
也许他不该粉碎了他们之间的情分,也许那个东西对他来说挺重要,也许他们的相识就是一个错误,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怎么也没想到……
云层渐渐被风吹去,一层乌黑的烟云逐渐落幕了,露出弯弯一浅月华。皎洁的月光映亮了大地,沙砾在荒漠中闪着微光。有些事,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有些对与错,是与非,也不是他一人能够分清的。终究还是这样吗?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没有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这缘分竟会这么浅。他记得,记得最初懵懂时,他救过他。记得他总是那么聪明,仿佛能够洞察一切,他记得…他都记得…只是那回忆仿佛是远了……远了…
也许不是时间过了多久,多长,而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无知。一种成熟,悄然在岁月间,压在少年的肩上。如流水一般冲刷着曾有的稚嫩。
他不经在心底问道。自已脚下踩的是什么,自已头顶上的是什么,自已不能够触碰的是什么,自已不能越界的又是什么。
他一步步的走着,逐渐被黑暗吞噬在俗世中,他很清楚的知道。
自已脚下踩的是步俗,是他自已的路,是他要一步一步到达的巅峰。
自己头顶的是天,是无法逆转的天,是无法逆转的命运。轮回中,他清楚的知道,或许有一天,自已会走上那条不归路。因为他仿佛听到了灵魂深处,一次次的呐喊。
自已不能触碰的,是那无尽的杀意。那怒火与邪念始终在吞噬着他的心,吞噬那最初的善良。但这个世界,很多时候没有公平可言,正又如何?魔又如何?他看过正道的杀人不见血,同魔相比,不过是称谓好听些同正相比,就是杀人的方式比较血腥而已。
而自已不能越界的还有很多,自已要做的还有很多……
夜悄然流淌,时间流逝于无声。
竖日,雨落纷纷,如细针细密的落入大地,垂直平行。一月都难见的雨,此时却是纷纷扬扬的下起了,扬起那一地的灰尘,打湿了那圈树轮。
无名城人烟较为稀疏,但却很富裕,比他们以前去过的大城都繁华,物价自也不同。
几人漫步在长街之上,油纸伞上滑落的雨滴,落在青石板上,打湿了前路。
两旁的合欢树早已开盛,碧绿色的枝叶静静立着,渐渐被雨水淋透,一滴晶莹的水珠,忽地滑下,轻轻荡漾,缓缓坠落。
他撑着油纸伞,挡下那一片雨,手自然的放在她的肩上,抵住她肩上的白色貂裘,挡下那须臾的狂风。
两人并肩一起走着,走向那茫茫前路。
叶卿他们走去了别处,木青云也不明所以的被他们拉走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凌汐栩看着前路,忽地停下了脚步道
“嗯。”他静静应了一声。
两人转身往回走,雨中漫步。
“昨晚,百里俊尧他,来了。”风噬痕缓缓道。
“嗯!”凌汐栩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应声道。
“他,我把他给我的护身石摔碎了,我…”
“你还没有听他的解释,对吧!”她忽地停下脚步,抬眼望着他。
风噬痕有些惊讶的看着她的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痕!我不管正与邪,我的观念没有那么深刻,但是他毕竟是邪,还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我也视他为朋友,我也不愿这样,但这就是事实,你可以不要他偿命,但也绝无可能再并肩同行了。”
“我没有再想,只是觉得有些快,有些令人难以接受。我…可能是从来都没有过,没有过这样,可能是第一次与朋友决裂,甚至是拔刀相向,我…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
他纠结的目光杂乱的诉说着,凌汐栩忽地握住他的手。
“那就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好了,天地间那么多事,又岂是全在你的掌握之中。”
“我们回去吧!”
“嗯!”
两人的身影逐渐被烟雨朦胧,逐渐融为一个模糊的影子,渐渐消逝了在长街之上。随着那步伐,回到原来的出发点,但时间却永远也回不去了。
是夜,雨还停留在屋檐上,烛火在屋内摇曳着,映着门外斜斜倾落的细雨,整整下了一日却还是不见停下。
两人坐在屋内,仰望外面的一切,虽无言,却静谧的刚刚好,能够听见细雨落到青石板上的声音,是清脆分明的。这几日的平静让他们几乎从早到晚,都在一起,而他也总是不自觉的静静凝望着她。
他拖着腮,不禁笑道。
“汐栩,你真好看!”
“嘻嘻!”她看着他傻傻的笑了笑。
“笑起来就更好看了,所以以后你得多笑笑。”说完他便上手了,左扭扭右捏捏,琢磨着怎么样笑的才最好看。
“风噬痕!把你的手给我放下!”凌汐栩有些抓狂的怒吼道。
“哈哈!就不放。”
“你……”
两人在桌子边,就开始你追我打。忽地一道声音让两人的身子忽地一震,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听所有的声音融合到一起,震动着整座无名城
“嗷嗷呜呜!嗷呜!”一道声音划破长空,恐惧升腾到所有人的心中,暗夜越发的沉重,眼前是无尽的黑。
两人相视一眼,仿佛就能明白,同时化作一道光,消逝在了原地。
城内,城主正在组织军队,安抚百姓,加派军队守住城门。
几人匆匆赶来,火把照亮了他们被细雨淋湿的轮廓。
“城主,出什么事了?”来人匆匆问道。
眼看远处南城门上掠过几道黑影。
“来不及了,快,若是各位少侠能够相助,就随我一同前去。我在此就替百姓们,谢过少侠了。”他弯下腰拱手微施一礼,匆忙道。便化作一条白龙在暗夜里散着光华,一声龙啸划破虚空,几人陆续跟了上去。
沙漠气候较为恶劣,狼人生活在沙漠的深处,下雨天没有野兽出没,他们捕获不了猎物,便来到这里寻找食物。
城门上的烽火被点燃,但那些狼人似是不畏惧,密密麻麻的占满了整个城门前的大地。那火光映着他们血腥的眸子,点亮了他们的身躯,是半人半兽。但那明黄色的火光却熄灭不了,城门上士兵的恐惧。
细雨伴着风刮在脸上,叶卿几人立在城门上,却还是扬起了坚毅的面庞。许是年少,所以无所畏惧。
“放!”城主的手重重挥下,果断而又迅速,万箭齐发。
城门下的身影快而又迅速,如玄色的鬼魅,穿过箭雨,一瞬跃到了,城墙之上。
那城主化作一条白龙冲进狼群中,叶卿几人相视一眼,亦随着他的身影冲了进去。
一片血色,天地暗沉,细雨淋落到银亮的剑端上,带着红色的液体,静静融合、摇曳、滑落。
他们的耳边只剩下了,剑端刺破肉体的声音。
时间慢慢流逝,久到了不知多久了,雨淋湿了他们鬓间的细发,逐渐停了下来。恶狼还在不断涌上,那些士兵,也有被拖下城门的,一瞬之间,所有的狼一拥而上,霎时间只剩下了一堆白骨。
天际,犹如海平线,渐渐泛起白色的波浪,旭日的阳光缓缓探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刹那间这朝阳的光芒,把整个沙漠照耀成一种光怪陆离的颜色,却映的那般殷红滴落融合的沙砾更加妖冶。他们一路追到沙漠中,仿佛是要将这些恶狼消灭殆尽。
只剩下几十头狼人,眼中带着丝丝恐惧不停往后退去。
那白龙长啸一声,落在他们面前,道。
“万物生存皆有准则不可赶尽杀绝。”
几人收起了手中的剑,立于荒漠中。
尘土飞扬在空气里,那十几个狼人轰然逃走。
风噬痕有些不解的问道。
“这些狼人既然经常侵犯,为何不赶尽杀绝,以免无辜之人受累?”
“沙漠中还有其他的野兽,而狼人是其中战斗力最为强大的兽,起到了遏制其他兽族的作用,一个狼族我们尚可应付,若是其他兽族肆虐,全部奔向我城,那我未必能守住。往年狼族,也只是给一些肉食便可退去,但今年的数目过于庞大,所以采取了削弱,但也要感谢各位少侠的相助。”
“出手相助,本就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前辈的深谋远虑,令晚辈等佩服。”
“这也算不得什么,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同存于天地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时间不早了,你们都忙了一夜了,先回去歇息吧!”
初阳逐渐又上升了一个高度,橙红色的光倾落在稀松的树梢,闪在湿润的沙砾里,熠熠生辉。
一步一个脚印,落在了那片柔软的沙漠,留下了痕迹。不久被风干的沙砾,逐渐填满了那印记,也许是被风干的岁月中,终会忘记了最初时走过的路。
斜阳渐渐升起,无名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那阳光渐渐斜射,强光照亮了整座城,渐渐褪去昨日那一场大雨的痕迹。
阳光缓缓穿破了那淡淡的白云、一旁的大树,如箭射入大地,映出熙熙丛丛的影子。
屋檐上时不时落下几滴水珠,枝叶上沁出丝丝水滴,凝聚于细细的尖端缓缓坠落。上午的斜阳撒在雨落之后的屋檐、大地、枝叶,朦胧出丝丝光晕。
季节更替,夏的脚步不经意间向人们走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