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之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恍若见到最初的那座小城,宁安城,竟那样相似,再往前走,有一个饰品铺子,那是他们最初诀别的地方。
那时候的他懵懂无知,只觉得她的身份是那样神秘,而自已却又是那样卑微。
没想到,十年后,决断后再度重逢时,竟是那样的场面。她终究还是不信,还是无法原谅他,也许是被那跌宕的命运捉弄,成婚的当天,终究是他负了她啊。
他漫无目地的行走在大街之上,看着那热闹,眼神中有一些空洞。
此情此景,却无法融入他的眼睛里。
忽闻远处,争吵的声音,他不禁抬眼望去。
一群人,百姓们,围成了一个圈,似是在观望着什么。
他的耳力极好,恍惚间听到了那一抹,熟悉声音,慢慢走近,扒开一个缝隙,站在能看清的地方。
但他却微微有些惊讶,怎么会是她。
只见一人,身着红色的衣袍,眉宇间尽是傲气。强行拦住了凌汐栩的去路,周围的小厮围成了一圈,凌汐栩一脸愠色的望着他。
风噬痕倒也是没那么快走进,他在想到底是谁这么不知死活。
却见周围人,像是在看好戏一般,有人小声议道。
“这女的谁啊,被这炎大少看上了,怕是……唉!”说着说着,那人无奈的叹了声气。
炎大少?莫不是城主炎霆的儿子?看来是出门前,没擦亮眼睛。
风噬痕在心默默为这人,叹息一声。
只见凌汐栩忽地扬起碧纹剑,架在他的脖子上,眉宇间尽是不耐烦,冷声道。
“你让不让!”
只听嗖的一声,那位男子,大约二十岁出头的男子,竟一瞬弹出一缕银针,刺入她的穴脉。
她的眼前一瞬模糊,天旋地转,渐渐放开了手中的剑,伴随着那“当”的一声脆响,看势,便要倒下。
风噬痕一瞬上前,揽她入怀中,将她抱起。她似是又瘦了,他眼中划过一丝疼惜。
都怪自已,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事情的,以为她可以应付的,谁知这么不小心。
他没有忘记那罪魁祸首。转而,一记冷光划过那人的面庞,微微有些愠怒,绽放在那冷酷的面颊。须臾后,不禁扬起一抹邪笑,低沉的声音,沉声道。
“你怕是,活久了就忘记了,你该怎么活着。”
炎龙眼神中划过些许怯懦,却又一瞬被压下,在鸢城,谁敢与他作对。他有个父亲,可是圣成境中期的高手,就连许多人来去往雪域传承,也需要拜访他爹。
“本少,可是城主唯一的儿子,今天看上个女子怎么了,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风噬痕不屑道。
“哼,今日,就算是你爹来了,敢伤我的女人,你也得死!”男子周围溢出微薄的气势,令原本笑他想英雄救美的群众,有些动摇。
炎龙抬起脚架在一旁的石墩上,翘起大拇指,指着自已道。
“这是我的地盘,要你逞什么能。来人,给我上。”
许是周围的嘶喊声,吵醒了她,微微朦胧的眼眸,仿佛是听而不闻的声音,呢喃道。
“发生了什么?”
风噬痕轻轻一抹邪笑。
“没事,小角色而已,你躺好了。”
闻言女子安心的笑了笑,往他的怀里的蹭了蹭,像个睡熟的小野猫。
只见他一个眼神扫过,神识轻动,那些人一瞬定格。
他宠溺的望了望怀里的人儿,沉声问道。
“你说,该怎么处置,眼前这个自大的人?”
许是那药效,挥散的快。她闭着眼睛,甜甜一笑,声音糯糯的,轻飘飘的。
“呃…随你。”
他不禁爽朗一笑,这么可爱的她,真好。
再轻动意念,那些人,便又恢复了行动能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相互张望一头雾水。
只见站在中央的男子,缓缓出声了。
“你说,你伤了她,我是该废了你,还是该杀了你?”敢情他刚刚动用神识,就是跟她商量一下。
那男子吹了一个口哨,便有三十几个训练有素的人,在最里层的包围圈里,将两人团团围住,他挥手道。
“你们都给我上,谁要是砍了他,我重金……”然而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傻眼了。只见那三十几道黑影,腾空而起。风噬痕周围的气势淡淡散开,一只脚抬起轻轻踩地,万千碎石飞起,他又将周围的百姓用光波笼罩隔离。
“去!”伴随着那一阵轻喝,那些人都被碎石穿过,一瞬跌落青石板上,鲜血涓涓,倒地不起,失去了战斗力。
炎龙不禁一瞬跌坐在地,一直倒退,眼中是说不出的恐惧,心痛到麻木。那可是家族里,花了多少心血培养的高手,出任务从未有过败绩,最高的修为,已经到达了圣成境的巅峰。
今日就算不死,恐怕,回去也无法交代了,他眼中随即又涌过绝望。
而风噬痕却有些庆幸,她又躺在了他的怀里,许是心情好。
剑意自在,他静静闭上了双眼,神识凝聚的白色剑刃。再睁眼时,剑刃在虚空中虚无缥缈的穿梭了几下,而他还未反应过来,还并未有知觉,就被废去了修为,成为了废人,以后连行动都困难,因为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了。
神识可以观到,周围渐渐靠近的大多是圣成境的人,拢聚却又像是逃的远远的。
也许是无法探测那一男一女的修为,而那男子的修为与威压实在恐怖。
周围逐渐围上了越来越多的人,而风噬痕也不怕高调,也不怕在那些人面前漏了底牌,因为他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更不怕城主的报复,他更不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倒希望他们能知道,伤害他女人的下场。
其实这天下也没有人能够欺负凌汐栩,她只不过是察觉了他在,一时放松了警惕。
她的潜意识里,不过是想要这样任性一回。
风噬痕将她抱着走出了人群,而那位公子哥,还未来得及喊疼,便晕了过去,由那一帮仆人抬回了城主府。
屋内,床榻旁,烟熏袅袅,几缕白光,朦胧在她身旁,那白色的银针,由那仙力指引,从她身体里腾出,缓缓稀释那药性,此烟也能对解除药性有好的帮助,睡那么久,对他们都不好。
这种迷药,能使人迷迷糊糊的睡上个五之七天,到时候,什么事情都耽误了。
而且她也不能老睡在他那里,多不合适。
他缓缓收手,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女子,他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看过她了。
有多久,捧着回忆里的那张脸,才能入睡。他颤抖的指尖,似是想要触碰一下,看看这一切是否真实。
而这张面颊,依旧恍若如初,只是从当初的清纯,变为了清冷。原本淡淡的清冷,现在却刻进了骨子里,那成熟也愈发老成,她变了许多。再细看,那眉眼中深深被白粉遮盖的眼袋。成仙所需要的休息时间,不过一夜的三分之一,她是有多忙,却又不得不掩盖。
他欲拨开挡住她眉目的细发,却不曾想她模糊中,微微睁开了双眼,他一度无措,有些悻悻的收回了手。
她扶着有些沉重的头,缓缓坐起,朦胧的双眼,环视四周的一切,问道。
“我怎么了?我怎么在这里?”
风噬痕坐在他旁边,轻声回道。
“你在客栈,在你原来客栈的对面。”
听到他的声音,才恍然注意到自已的身旁还有人在,她朦胧的眼神在看到那一抹人影时,一瞬变得清晰,往床那边移了移。
眼神中是一种冷漠,薄唇轻启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风噬痕理所当然道。
“这里是我的房间,你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凌汐栩忽地,移到床沿,急匆匆的走下床。然而脚底一个不稳,一个踉跄。
差点就脸朝地,风噬痕一瞬将她拉起。他瞥见她苍白的面庞,那微微红润的薄唇,一瞬跌落在床。
一种冲动蔓延在唇齿之间,他的嘴唇覆上了她凉薄的唇,比以往更热烈,她却不知怎样去回应,大脑好似没有反应过来,呆愣圆瞪的双目,脸一瞬红到了耳根。
她挣扎着起身,风噬痕也浇灭了心中那一团火,凌汐栩缓缓站起,两行清泪挂在脸颊,怒吼道。
“你无耻。”说着她带着那种愤恨,同那一抹决绝,便与他擦肩而过。他忽地转身,蓦然瞬间,拉住了她的手臂。
“我怎么无耻了,不过是还卑微的喜欢着你。”
他深情的凝望着她的侧颜,望着她决绝的面庞,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不停坠落,拍向曾经去过的海岸。
微微侧目看向他,沉声道。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明白,我们…现在不可能了,对不起。”
她慢慢挣脱了他的指尖,衣诀轻帘,眼泪早已情不自禁,如倾盆大雨,如河水决堤,她不禁失声痛哭。为什么,他们已经分别了,命运也还是会让他们相见。
而她于转身的楼梯口边,便走不动了,靠着那木墙,绝望伤心的泪,止不住的落下。缓缓靠在墙边,任由眼泪流淌,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好似停格了时间,心有多痛呢?都不在跳了。
如果可以倒回那一刻,他一定要紧紧抓住她的手,说明原由,可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经不可能了,当年的事,也再找不到任何证据。
这黑锅他是背定了,而他也无力拆穿,因为她不会接受,只会让误会加深。
也许是他也麻木了,痛的麻木了,比十年前更深刻,更痛了,以至于都没有察觉,两个人隔着一道墙,埋下深深的无奈与绝望。
却还始终心怀那一缕期望,那一抹期待是那失望形成的关键,却终究是无可奈何。
而她做的一切,不过是能早点解脱,早点放下那种仇恨。
而他从来都不了解,她真正想要的,从来也不够了解她,不够了解这一切……
沉睡了一天一夜,朦胧间,窗外有什么在敲打着窗柩,清晰的声音,将他吵醒。
本是半夜,烛火渺然,原来是窗外又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在那开了半扇的窗户,映出的光晕下,越发清晰,轮廓晶莹剔透。
只是桌子旁边,还睡了一个人,一袭黑色的服饰,看身形是个女子,趴在那桌子上,一阵风来,寒意铺卷,风噬痕的心底涌起了一丝好奇。
乌黑的头发,挡住了她隐隐苍白的面颊。
他缓缓蹲下身,忍不住用手拨开那几缕秀发,看清了她的面容,惊讶闪烁在瞳孔里,薄唇轻声呢喃道。
“汐栩?”
好在声音不大,男子语落,便察觉到了自已的错误。
只是有些相像而已,她和她不一样,他怎么会认错。
男子有些逃避,有些无措的起身。
他不禁转身,只听身后逐渐响起声音。
女子朦胧的眼睛一张一合,那伟岸的背影仿佛有着丝丝震怒,令她恐慌,她忽地跪下,伏在地上。
“王…王上。”
风噬痕吃痛的揉了揉眉心,低沉的声音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女子深深埋起的脸颊,声音有些颤抖道。
“是,是左护法,让我来照顾王。”
风噬痕微微转身,广袖轻曳,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一袭黑色紧身行动衣,那个瘦小的身躯,正匍匐在地。
“你起来吧。”
女子眼中蕴含着泪光,低眉不敢直视,眼前的人。
风噬痕几步走近,扬声道。
“你看着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叠放在腹部的手,微微紧了紧,有些紧张道。
“王是王,属下怎敢亵渎龙气。”
好一句王,就是王,嘴上说着不敢,可风噬痕透过她的眼底,看穿了那一抹桀骜,也许她也只是这一时的臣服。
“随你,你若不想告知,也就算了,房间让给你了。”
语落他便离去了。
女子站在原地有疑惑,他怎么没有她想象的那种威严,那种强人所难,没有一个王应有的手段同威压。
女子三步并两步匆忙的追了上去,扬声道。
“我叫雪念初。”
男子缓缓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过身,雪念初?名字不错,人…也挺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