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庆海心里的愤怒仍然鼓胀,他的思绪却平静了下来。
的确是他过于毛躁了,如今段秀芝就在侯府,就是她心肠再毒,现在也只是任人宰割的处境了,他没必要大张旗鼓地去打杀了她。
杀了段秀芝之后落一个赔命的结果,值还是不值?答案自不消说。
在这一点上,女儿倒是比他理智多了。
姜庆海长叹一声,日夜不停赶路的疲惫尽数涌了上来,他合上眼道:“我累了。”
话音落下,他竟是一歪头睡了过去。
宋氏和姜洛齐齐吓了一跳,急忙把姜庆海扶到了床上去。
姜庆海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他醒来时见天光大明,竟有些大梦一场,昨日种种都是虚无的错觉。
宋氏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醒了?”
姜庆海迷糊着坐起来,猛然响起了发生的事。
索阑院内,姜洛接过春杏递来的小小瓷瓶,说道:“可算好了,等父亲醒了,我就把段秀芝打发出去。”
她刚刚说完,姜庆海的嗓音就传了过来:“洛儿!”
姜庆海这么急着来,就是想问清楚,姜洛到底怎么处置段秀芝。
姜洛认真看了看姜庆海,笑道:“父亲可歇好了?昨日父亲那模样,可真是吓坏了我和母亲呢。”
姜庆海面上一红,正色道:“我来问你,你怎么叫那贱人生不如死。”
姜洛举起手里的瓷瓶:“父亲来的正好,这是春杏刚制出来的毒药,咱们这就去见段秀芝,叫她吃了这个药,然后把她撵出去。”
“就这?”姜庆海目露疑惑:“你想毒死她?”
“不,”姜洛道:“正如母亲所说,咱们不能脏了自己的手,这毒药并不能要人性命,吃下去只会夜夜腹痛,我倒是希望段秀芝好好活,也好多品品断肠之痛。”
春杏快语道:“姑娘,我这药可厉害着呢,发作起来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就段秀芝那身板儿,活个三五年就不错了。”
姜洛点头:“尽够了。”
姜庆海道:“能有多疼?”
春杏一本正经:“大概是肠子一寸寸地断了那样。”
姜庆海这才放心:“若是依我,就把她一直关在府里,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算完。”
姜洛摇头:“这么个东西在,父亲不怕脏了咱们家的地?再说了,便是一口剩饭,我也不愿意给她多吃。”
段秀芝害人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自己能够享受富贵荣华,而把她撵出去,她连个温饱都顾不上,生活与在禹阳侯府时天差地别,对段秀芝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虽然段秀芝出身平凡,但在侯府的这些日子,她早已习惯了锦衣玉食,乍然去过那忍饥挨饿的日子,看她如何捱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下,她必然生不如死。
父女两个便一起去了关着段秀芝的柴房。
这还是姜庆海回来后第一次见段秀芝,怒意驱使之下,他迫不及待地就要走进去,姜洛急忙伸手一拽,同时自己捂住了口鼻。
姜洛早已发了话,不许给段秀芝松绑,每日只给一顿饭食,这几天下来会是什么结果,想也可知。
果然,柴房的门打开,就有一股子极其难闻的味道传了出来。
姜庆海不防备,被熏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这几日段秀芝便溺都在裙子里,整个人臭不可闻,那味道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
藏在屋子深处的段秀芝听见声响抬起头,定定地辨认了一会儿后,竟是往后缩了缩。
她到底还有一丝羞耻心。
不管真情还是假意,段秀芝曾经期盼过要和姜庆海厮守缠绵,此刻姜庆海就站在那里,她却是这辈子最狼狈的模样,她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不愿叫姜庆海瞧见自己。
姜洛叫过一个婆子,给了她两个瓷瓶,细细嘱咐了几句后,那婆子就阔步走向段秀芝。
姜洛早有准备,特意叫的在府里倒夜香刷恭桶的一个婆子,这婆子也不嫌段秀芝身上腌臜,近到段秀芝身前,就掐起了段秀芝的下颌,段秀芝早已虚弱不堪,婆子又力大,便很轻易地往段秀芝嘴里灌了些药粉。
扔掉一个瓷瓶后,婆子捏着另一个瓶子,在段秀芝脸上划拉了一下。
任务完成,婆子摔了段秀芝对姜洛回话,她倒是乖觉,站在离得姜洛几步远的地方就不再上前。
姜洛道:“一会儿把人送走,自有赏钱给你。”
婆子便欢天喜地地应喏。
姜庆海看得目瞪口呆,问姜洛道:“这是……两种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