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洛随着宋氏匆匆走向正厅,人还未至,就先听到了哭嚷声。
“你们夫人姑娘呢,怎的还不来?这是打算把我们撂在这里不管了是吧……我夫君是三品大员,区区一个不入流的侯府,居然也敢怠慢我……”
姜洛蹙起眉,猜出这位是薛珍珍的母亲,至于嘤嘤嘤哭着的那个,就是王宓的母亲无疑了。
宋氏冷笑:“这两位我也是见过的,想不到平日里端庄高贵的模样都是假的,此刻这泼妇行径,才是她们的本来面目。”
宋氏说罢昂首走进去,也不出声打招呼,自顾自落了座。
姜洛紧随宋氏,站在了宋氏身后。
薛王两位夫人见来了人,当即闭了嘴,齐齐看向宋氏和姜洛。
薛夫人身材丰腴,白净的面皮上布满愤怒之色,见了宋氏也丝毫不加掩饰,王夫人则是期期艾艾的柔弱模样,瘦削的双肩微微发抖,像是在强忍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宋氏道:“两位夫人突然上门,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薛夫人紧盯姜洛一眼,尖利地说道:“姜夫人如此泰然,想必还不知道你女儿做下的好事儿吧。”
宋氏挑眉一笑:“我这女儿一向老实乖巧,今日出门遇上了贵府千金,被抓着嘲讽欺负,回家来连句委屈都不说,可见是怕了贵府千金,不知薛夫人所言,指的是不是这个?”
薛夫人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宋氏居然来了个倒打一耙,她被气得一噎,转头去看王夫人,却见王夫人楚楚可怜地正在看自己,不由得越发气愤。
薛王两家常常走动,薛夫人知道王宓牙尖嘴利,更知道王夫人是个面瓜一样的软和人儿,平常还好觉不出什么来,到了这样的时候,就对王夫人十分的怒其不争。
薛夫人挺胸说道:“你出去打听打听,如今谁人不知,沈铮沈将军被你女儿迷得没了魂儿,今日居然听了你女儿的挑唆当街抓人,不过是女孩儿家的口角,能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劝姜夫人一句,趁早儿叫沈将军放人,否则……我现在把话放在这儿,京都这块地儿,再不能任你行走!”
王夫人抬着泪眼连连点头。
宋氏也气上心头,正要张口将人撵出去,就听得姜洛笑了笑。
姜洛道:“薛夫人也知道是沈将军抓了人啊,既然如此,为何不去找沈将军呢?沈将军说先把人关押,等他闲了再去处理,我劝两位,在沈将军闲下来之前,先求一求沈将军才是为了你们的女儿好。”
姜洛的意思很明白,沈铮不过是想教训薛王两位姑娘,只要薛王两家积极地认个错,想来沈铮也就会放人回家,此刻薛王两位夫人在这里哭闹,实在是无脑之为。
薛夫人道:“事情是因你而起,我告诉你,你想旁观看热闹,没那么容易!你快去找沈将军,叫他放了人再说旁的。”
王夫人为了配合薛夫人,适时大哭起来:“我苦命的孩子啊,被姜家的狐媚害了啊……你怎么这么倒霉,只是和姜姑娘说了句话,就受了无妄之灾……”
王宓虽然口齿伶俐,她这母亲却十分不善言辞,此番跟着薛夫人前来,焦急之下更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好配合着薛夫人唱白脸儿。
王夫人哭得抑扬顿挫,大有收不住的架势,宋氏面色一沉,喝道:“住口!”
王夫人肩膀一缩,睁大眼睛无比可怜地看着宋氏。
薛夫人不甘示弱,说道:“你们自以为攀上了怀庆公主就了不得了,殊不知京都人际关系复杂,我们两家也不是好欺负的,眼下你们不肯饶人,咱们就走着瞧,将来总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宋氏冷笑:“这话你去怀庆公主面前说,既然瞧不上我们,又何必跑来说东说西。”
王夫人看向姜洛:“姜姑娘,你去同沈将军说说情,叫他快些放了宓儿和珍珍吧,好好儿的姑娘怎能关在牢狱里,将心比心,你也受不了那份罪吧。”
姜洛无辜地迎上王夫人的视线:“王夫人,我是狐媚呀,狐媚能做出替人说情的事情来么?”
王夫人刚刚哭着说姜洛是“狐媚”,这一会儿姜洛自己又说,差点把王夫人噎死。
宋氏本来生着气,听见姜洛这话非常意外,不由得有些感慨,女儿小小年纪,竟是比自己还要沉得住气。
薛王两位夫人对视一眼,薛夫人就道:“总之是你惹出来的事情,趁着这会儿事情还没有传开,快些解决了才是,难道你愿意闹得沸沸扬扬,满京都都在议论你?”
姜洛道:“我今日遇上了你们两家的姑娘,从她们口中得知,原来满京都都在议论我,既然已经在被议论了,我也不怕再多一桩事,两位夫人,你们不愿去求沈将军,那就等着吧,啧啧,看起来,你们也不是很在乎自己的女儿呢。”
薛夫人觉得自己的肺管子被戳的生疼,恨恨地瞪着姜洛:“小小的年纪如此恶毒,当心恶有恶报。”
姜洛一笑:“可不是么,有人就遭了报应,把自己作到牢狱里去了。”
薛夫人气的不行,其实很想拍桌子骂一通然后走人,可是一想到女儿,就不肯抬起屁股来。
王夫人悄悄看薛夫人,不由得后悔起来,在来禹阳侯府之前,薛夫人说,禹阳侯夫人十分温柔和婉,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她们联手上门来一通吓唬,定能叫禹阳侯夫人听话,叫那姜姑娘求求沈铮,就万事大吉了,谁知出乎她们的意料,宋氏母女两个油盐不进,竟是一丝一毫害怕的表现都没有。
早知如此,就该一见面就说软话,省得闹成这样,连个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了。
王夫人想着说道:“姜夫人,是我们的错,都是做母亲的,我们的心情你也能明白,沈将军那头,还请你们出面,帮帮我们吧。”
薛夫人也有点后悔,早知宋氏如此难拿捏,就不该摆出强势的姿态,此时见王夫人放低身段,就闭上嘴等着看宋氏的态度。
宋氏道:“你们想过没有,沈将军是杀敌卫国的战将,被人说受了女子魅惑,他能愿意?这样一来,沈将军岂不是成了没头脑的昏庸之人?他抓了你们的女儿,实在是她们咎由自取,口舌之祸不能轻忽,今日是被沈将军亲耳听到了,若是被怀庆公主听到,恐怕后果更难预料。”
不是宋氏想帮助薛王两位夫人,实在是泼妇难缠,假如此事掰扯不清,往后也是无穷无尽的麻烦,既然是沈铮抓了人,就只能把这一切都按到沈铮头上,反正有怀庆公主在,没有人敢招惹沈铮。
沈铮救过姜洛,宋氏对沈铮是感激的,只是今日的事情,姜洛觉得不妥当劝过沈铮,是沈铮自己执意而为,既然沈铮不怕后果,就让他自己面对好了。
不过话说回来,就算借给薛王两家两个胆子,恐怕他们也不敢去找沈铮的麻烦。
姜洛道:“事不宜迟,两位夫人留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此时贵府两位姑娘还不知如何惊惧,还是快些去求沈将军才能解决事情。”
王夫人哀声道:“姜姑娘,你和沈将军亲厚,你不能替我们去求沈将军吗?”
姜洛和宋氏齐齐皱眉,怎么这样难缠,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居然还期待让姜洛帮忙。
其实薛夫人和王夫人心里再明白不过,今日都是自己的女儿惹出来的祸端,只是她们亲自去求沈铮,想必要十分困难,不如姜洛来的容易,毕竟大家都知道,姜洛是怀庆公主相中的孙媳妇,沈铮对姜洛也非常重视。
姜洛道:“你们想错了,你们去见过自己的女儿就知道,我当时就劝过了沈将军,可沈将军执意不听,我也没了办法,只能眼看着她们被带走。”
王夫人诺诺道:“可是,可是旁人都说,沈将军待你非常好,对你言听计从……”
薛夫人不说话,只是紧盯着姜洛,很显然她和王夫人是一样的想法,都认为姜洛是找借口不肯帮忙。
宋氏道:“唉,被人骂了不说,还要转头帮忙,难道你们当这里是菩萨庙?”
薛夫人和王夫人脸皮再厚,这时候也有些撑不住了,只是她们虽然犹豫,却还不肯痛痛快快地离开。
忽然地,娉婷匆匆从外面走进,说道:“夫人,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宋氏一愣,第一反应就是娉婷自作主张想用这个办法叫薛夫人和王夫人离开,可是一看娉婷脸色,宋氏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娉婷眼神有些慌乱,看了看薛夫人和王夫人,低低道:“夫人,那边情形不好……”
想是因着有外人在,娉婷才说的这么含糊。
娉婷转身背对着薛夫人和王夫人,抬手指了个方向,正是丁嬷嬷所居住的小院的方向。
宋氏看都没有看薛夫人和王夫人,拉住姜洛说道:“走,咱们去看看。”
薛夫人和王夫人眼睁睁看着宋氏和姜洛走了,心里十分不甘,王夫人又要哭,忽地意识到,人已经走了,自己哭也无用,就搓起了帕子看薛夫人。
薛夫人脸色发青,恨声道:“还看什么,咱们也走!”
她说罢,抬脚就走,竟是没有等一等王夫人,王夫人愣了愣,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