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礼十二年，冬，除夕宫宴。
这年的位次，与往年无甚改变。
不同的是，这年，关肃峥独坐，身边空无一人。
如此一来，显得他的气场格外的大，格外森然。
宫女小心翼翼地侍奉，生怕得罪了这位脸比墨水还要黑的爷。
皇帝左右两人，分别是皇后和高贵妃；皇帝之下，太子仍位于左案，定远王关肃峥仍在右案。
酒过三巡，跳舞的歌姬身披五彩缤纷的丝带，奋力地扭得腰肢尽兴地取悦皇帝。
然而，皇帝坐低垂着脑袋，似是兴致不高。
皇后面色萎靡，双眼无神空洞地盯着歌姬，眼睛一眨不眨，好似在出神发呆。
太子的表情，与皇帝皇后如出一辙，俱是心不在焉。
唯有高贵妃喜眉笑眼，愉悦地欣赏着喜庆的歌舞。
原因为何？
只因去年的一桩案子——干阙案。
崇礼十一年冬，干阙在北境死亡，一时众说纷纭，彻查无果，皇帝急招周茂回京，欲定其罪。
关肃峥保下周茂，并举荐刑部右侍郎郎清赴北境调查此案。
五月，郎清上书案件已达侦查阶段，请求复验。
因郎清由关肃峥举荐，故，复验人仍由他举荐。
关肃峥举荐周茂，太子不齿反对意见，双方据理力争，然而……周茂于朝会前已动身前往北境。
皇帝太子等人大气一场，无奈人已远去，随后此事不了了之……
年终，郎清周茂携人犯信使归京，皇帝着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司会审。
听闻当日夜间，人犯身中剧毒，太医院院使袁秉成功解救人犯。
次日，人犯招供。
供词所记，投毒者受太子指使，要求务必取其性命！
因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太子是幕后黑手，皇帝不便发落，更不忍发落。
为此关肃峥等人大闹朝堂，与太子一党发生激烈的争执。
皇帝为避清净，提前下令休沐，年初六开朝。
歌舞升平，皇帝心烦不已，侧头问侍奉瓜果的冯内侍，“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差一刻钟亥时。”冯内侍瞧出皇帝烦闷，捧起瓜果递到皇帝嘴边，“陛下近来饮食不佳，您吃些果子润润喉。”
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叫她们停下。”
停？
叫谁停？
冯内侍愣了愣，眼光扫到正堂上，恍然明白小声地问：“可是叫歌儿啊、曲儿啊都停了？”
皇帝皱眉不语，一脸的不耐烦。
冯内侍忙地招手唤停：“停停停……陛下有令，今儿的歌曲到此为止，你们都下去。”
冯内侍这一招呼，不仅歌姬舞姬停下来，全场人的目光齐齐扫向首位。
皇帝清咳两声，双手撑在案子上，朗声说道：“朕乏了，今儿就到这吧。”
什么？
就到这？
什么意思……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震懵众人。
皇帝撑案起身，见下面没有丝毫动静，补道：“雪夜难行，诸卿慢走。”
说罢，皇帝抬脚就走，冯内侍忙招呼人：“备撵。”
今儿可是除夕，这就散了？
众人仍在诧异中，只见定远王从案上起身，双手拱在身前，对皇帝高呼：“陛下留步！臣有要事启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