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这两日祝嘉禾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家里到处都弥漫着狗粮的香味。文初昕那是不开窍则罢,一开窍简直不是人,时时刻刻的跟田甜黏糊在一起,而田甜更是除了每日固定要观察那缸里的荷花花苞和银鱼的时间,其他时间不是跟文初昕在外逛街,就是跟着他读书。
祝嘉禾昨日在书店淘到了一本有注解的书,正一边感叹长安学子的大气、连注解都会标注在句子下面,一边认真翻看呢,就听到西厢房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文初昕背诵关雎的声音。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
文初昕的声音带着种说不清的柔情,那双眼睛定定地看着田甜的脸,里面盛满了深情。饶是田甜并不懂他说的诗的含义,也在这种氛围下红透了一张小脸。
在厨房做饭的李婆子也听到了读书声,再想想正在正房中看书的祝嘉禾,不由感叹万千,她家的孙子若是有这两位举人一半的好学心就足够让她欣慰的了。
这一日晚间,他们用完了晚膳,正一人快速的收拾桌上的碗碟,一人在厨房烧水沐浴用呢,大门再一次被敲响了。唯一一个趴在水缸前用妖气引月光的闲人——田甜听到敲门声上前去开门。
大门被打开,只见穿着墨黑色长衫的林清风站在门口,白皙到几乎透明的肌肤在深色布料的映衬下仿佛能发光一样。
他看到开门的田甜眼睛骤亮,这两日他的身体似乎恢复了以前的摸样,站起来时间久了就头晕,走路时间长了就会心悸,甚至都不敢在院子里站太久,被太阳晒到更会头昏脑胀的。虽然曾经那近二十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但是享受过尽情的站在阳光下、跑跳无忧的日子,以前的种种都会让他再难以忍受。
他本来的计划是先将田甜的存在透露给国师,然后趁着后日与祝嘉禾、文初昕二人去宝林寺,这边没人的时候,让国师手下的人将田甜抓住,以此来获得新的能让他身体变好的丹药。
但是这两日身体的变化让他越来越不耐烦起来,完全做不到像第一次那样耐心的等待与哄骗。他眼尖的看到祝嘉禾怀里抱着碗碟消失在了厨房门口,厨房中隐隐传出他与文初昕的说话声。
林清风眼神骤然一沉,目光中带出了狠厉,伸手就抓上田甜的胳膊,竟想着就这样把她带走。
田甜这样不沾荤腥、不曾造孽,本体又带了点仙气的妖可以说是得天独厚的妖了,天生第六感强大,能辨善恶、感知天灾,就在林清风要出手的时候她就下意识的退后两步,妖力在手中盘桓。
刚好就在林清风伸出手时文初昕放心不下的从厨房里跑出来,而田甜退后两步之后,以他的位置视角,刚好能看到林清风伸出手来要做什么。
文初昕快步跑过来,一把将田甜拉到身后,自己则戒备的看着林清风,“林兄这么晚过来有何要事?”
确实没有天都黑了,用过晚膳的主人家都要睡了才突兀的前来拜访这样的事。林清风眨了下眼,脸上的血色尽褪,他手指隐蔽的掐了下自己的腰腹处,额头瞬间冒出滚滚汗珠来,他表情虚弱的看着文初昕,顺手将伸出的手搭在了旁边的门框上,语气都带了几分气虚,“文兄,我本来是想要与你们商讨后日清晨出发的时间的,但是没料到身上顽疾发作,头晕眼花之下只能伸手想扶住什么以免摔倒。”
说完,他歉意的看向田甜,“刚才唐突田姑娘了,是林某的错。”
林清风脸色发白,鬓角已经被汗水打湿,身子微微佝偻的样子很像是身体剧痛却只能这样减缓痛苦。
文初昕的表情稍微好看了点,伸手推了推田甜道:“田甜,你去将嘉禾兄叫出来,让他与我一起扶着林兄先回去歇着。”说这话的同时,他伸手扶住了林清风的肩膀,手臂微微用力,保证他不能暴起冲进院子里做什么。
田甜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人生病的样子,但是她能明辨好坏,刚才林清风给他的坏印象已经深刻的印在了脑海里,因此转身就往厨房跑去。
这会祝嘉禾也从厨房出来了,听了田甜说的话沉思了一瞬,伸手指着正院高声道:“我在书桌上放了本书,里面一些话语并不理解,正想与林兄探讨一番,田甜你去帮我取来吧。”说完了,又声音低低的语速极快的说:“进正院后反锁门不要出来,除非见到文兄回来。”
祝嘉禾亲眼看着田甜乖巧的进去了,这走到门口帮着文初昕扶住林清风,边反手关了门扶着他往对面宅院走,边担心的说:“林兄身体可还难受?不如直接扶着你去医馆看看?再有十几日就要会试了,可万万不能耽误了。”
林清风摇了摇头,脸色越发的苍白。他刚才想抓田甜被文初昕看个正着,为了打消他的疑惑便装作以前心疾发作时的样子,但是开始是装的,等祝嘉禾过来的时候就是真的心疾发作了,此时他急着回房找出药来吃,若是等走到医馆怕是整个人都要疼晕过去了不说,还恐有性命之忧。
他们按照林清风的意愿将他扶进正房的大床上,让他躺好并给盖好被子后,祝嘉禾与文初昕商量着,“我去附近的医馆请一位大夫来给林兄看看。”
文初昕看着林清风还在持续冒汗的额头和始终都没红润起来的脸颊,心里觉得他此时的摸样不像作伪,但是刚才他伸手拉田甜的动作着实吓到他了,便点头说:“你去请大夫吧,我留下照顾林兄,身边有个人还能递杯水喝。”
至于是留下照顾还是留下看着,两人都心里清楚。
林清风此时正全心摸索着左手边床侧缝隙处放着的药瓶呢,对于两人的谈话充耳不闻。因疼痛而虚软无力的手指拨拉了好久才拽出药瓶,本想等文初昕转过身做什么的时候吃一枚药丸,但是文初昕警惕心极高的哪怕去圆桌上倒茶也要保证他时时刻刻都处于自己的视线之中。
林清风胸口又是一阵抽疼,只能无奈的将握着药瓶的手从被窝里抽出来,取出一粒黑漆漆的药丸子塞进了嘴里。
文初昕注意到了,低头放下刚倒满茶水的茶盏,又取了个干净的茶杯,倒上满满的一杯温水走过去递给他。
药丸是数位民间名医共同为他诊治时配出来的,效果奇好,就是有些大,每次吃的时候都要用水顺下去不说还容易噎到。
文初昕看林清风一口气灌了整杯水,刚才还苍白的面无血色的脸颊逐渐的恢复了起来,心里也松了口气。
林清风还有些虚弱的朝文初昕笑了笑,“让文兄见笑了,这是娘胎里带来的病症,偶然发作就会这样,平时我都会随身带着药丸,刚才想着就几步路就没带,却闹出了这样的事情。”
文初昕摇了摇头,安慰道:“文兄现在感觉可还好点?大夫估摸着还要点时间才会到,不如休息一会?”
林清风从善如流的闭上眼睛,掩饰住眼中的情绪。心里则在快速想着对策,他没有时间也不愿意再耗费时间等下一个傻妖精入网了,所以想要身体好起来,如常人那样,抓住田甜是势在必行的。
只不过这次已经打草惊蛇了,下次出手必须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想到这他就有些恨自己疼晕了头,田甜是妖,他是人,在没有法器在手的时候想像抓人一样捂着嘴就能把妖拖走简直是痴人说梦,他刚才竟然还就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