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上药后，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不带喘口气地赶去御书房。
今日上表的奏折已经堆积成山了，必须赶快处理，明日还有新的一堆奏折等着他呢。
故而躲懒一日，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不过，在处理这些奏折之前，他想到方才楚揽月临走之前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里，提及京城如今闹鬼的流言正盛。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唤出暗卫，详细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听罢，他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
“查！把散播流言的背后之人给朕揪出来！”
大理寺卿被鬼吓晕，以及多位大臣家中出现红衣女鬼一事，短短一晚上，竟然闹得全城皆知。
此事如若没有人在背后操控，他是如何都不能相信的。
沉思了一瞬，他补充道：“让那些见了鬼的大臣，仔细描述红衣女鬼的样子，而后将画像给朕呈上来。
此外，派人去安抚百姓，称昨晚一事是有人故意为之，意在扰乱我东明的民心。”
吩咐完这些之后，暗卫领命下去办事，宫殿里，徒有皇帝一人批阅奏折。
彼时，京城最好的酒楼，盛华酒楼。
楚揽月和帝玄羽要了一处绝佳的位置，点了几样小菜，黄焖鸡，酸菜鱼，炒蹄筋儿，葱香猪肚……
米饭管够！
他们正等着上菜，不小心就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了八卦。
这盛华酒楼都是达官贵人才能来的地方，因而这八卦，自然就像是神仙放屁，不同凡响！
“听说了吗？皇上昨晚和那女鬼一夜风流，今天都没办法起来上朝了！”
“你纯粹在放屁，皇上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皇上明明是和那女鬼看星星看月亮，聊诗词歌赋人生理想，这过于入迷才不想不上朝的！”
“你看你们俩，说的全都是错的，据我所知，皇上分明是和女鬼斗智斗勇，奈何不敌女鬼，即将要被女鬼咔嚓之际，女鬼突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皇上受佛祖感召，帮忙超度女鬼，这才耽误了早朝。”
“……”
闻言，楚揽月差点拍桌狂笑。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流言越传越接地府了。
比起楚揽月来，帝玄羽则是一脸严肃，“天子脚下，他们也敢这般大放厥词，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去，只怕他们是个脑袋也不够皇帝砍的。”
楚揽月松了松肩膀，“人家敢说，人家也不怕，你呢就别操这个老妈子的心了。”
说话间，小二把所有的菜全都上齐了。
“客官您请慢用。”
鞠了个躬就退下了。
楚揽月拿起筷子，招呼道：“都别愣着了，开吃啊，美食当前，可别辜负了这春宵一刻啊！”
“春宵一刻还能这么用？”夜风表示自己长知识了。
她小鼻子一哼，“我爱咋用就咋用，吃饭！”
楚揽月依旧是大口大口地吃着，这是她一贯的作风，相比她这席云风卷一般，帝玄羽还是不紧不慢的，举手投足间尽显贵气。
两人这一对比，可谓天差地别。
“嗯？”她抬头夹菜的空隙，便见到与他们同坐的夜风，一口吃着肉，手里的蒜瓣还往嘴里送。
她表示自己长知识了。
“第一次见吃肉还有你这样吃的呀！”
夜风大方传递他的吃食文化，“吃肉不吃蒜，香味少一半！”
“是吗？”
吃货本质的她，也想试一试。
帝玄羽识破了她的想法，“月儿你想好了？确定要尝试？”
“当然了！”
“我劝你最好不要，但如若你执意如此，那么我也就只好……”
话说到这，帝玄羽停了下来，抬手示意小二多给他一个空碗。
他将空碗摆在了楚揽月的手边，“拿着，一会儿总该会用到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楚揽月瞪了他一眼。
帝玄羽但笑不语。
“王爷，这吃肉吃蒜，当真不需要如此吧？”
夜风这话刚说出口，就被帝玄羽的眼刀一剜，他赶紧闭嘴。
楚揽月“啧”了一声，“我就不信了，你看人家夜风吃得那么香，总该是不会难吃到哪里去的，而且我跟你讲哦，我这个人很少挑食的，那种喂猪的米糠我也是吃过一段时间的。
别人都觉得难以下咽，但我觉着还挺好吃的啊，所以说，这吃肉加吃蒜，再难吃也不会难吃到哪里去吧？”
她一边说一边学着学着夜风掰了一半蒜，先吃一口肉，然后将蒜瓣送入口中，嚼了两下。
她这脸皱着跟老年树皮似的，忙拿过那个空碗，转到一旁俯身将口中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帝玄羽一副“早就料到”的神色，缓缓地递给了她一杯茶水。
“用浓茶漱漱口。”
楚揽月接过，哇啦哇啦地漱了好几口，还是一直难以接受自己嘴巴里的那个味道。
于是，好几杯浓茶下去，这才好了些。
夜风看着这架势，颇感费解。
“没道理啊，这明明就很好吃！”
说着，又来了一口肉，就这手里的生蒜，美滋滋地咀嚼着。
“好吃个屁！”楚揽月深吸一口气，“我寻思着米糠都比这玩意儿好吃！罢了罢了，是我没这个福气享受到你说的美味，我还是吃点别的吧。”
她举起饭碗，夹了一口鸡肉，正要开吃，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向了帝玄羽。
“你也没这个福气？”
帝玄羽憋着笑，点头，“与你相差无几！”
“难怪啊，这么熟练地给我又是递空碗，又是递浓茶的，原来你也遭过啊！”
“这不是与你一般，信了这个邪，非要试试，结果……可想而知。”
“啊！”
楚揽月忽然发出了一声如诗人般的咏叹，“平衡了！”
“快吃吧，菜都要凉了。”他给她夹了一只霸王腿到她碗中。
楚揽月那叫一个受啊，吃吃吃就对了！
夜风在一旁默默地吃着狗粮，那是一点意见都没有啊。
须臾过后，三人用好了饭，正打算离开。
起身之际，耳力极好地听到了刚来没多久的客人说的八卦。
“也是没想到，这闹鬼一事竟然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为的是搅乱民心，真是卑鄙无耻！”
“好在皇上英明神武，这么快就抓到了始作俑者，要不然我们还被蒙在鼓里，还被他们继续利用呢！”
“说得极是，这些人实在是太卑鄙无耻了！”
“……”
楚揽月眉梢一挑，眸中尽是戏谑之色。
“这才吃个饭的功夫，皇帝就把事情摆平了，可以啊这速度。”
帝玄羽少见地没接他的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别想了，想破了脑袋你也想不出来，这就好像你刚知道怀了崽，没生下来你怎么知道是男是女？”
“你这比方，实在是精妙！”
“走吧，回去睡回笼觉！”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宝月殿。
“公主，奴婢按照你的吩咐，让人撺掇太后阻止楚揽月救醒皇帝，终究还是失败了。皇帝已经醒了，而且还处理好了女鬼的流言，公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啊？”
雪雁急得跺脚。
碧月却是气定神闲地喂着仅剩下的两只老鼠，“急什么，只是计划会有变动，总归还是在我的掌控之中。”
丢下一粒花生进老鼠笼子里，看着两只老鼠因为仅有的一粒花生米而大动干戈，碧月哈哈大笑了起来。
雪雁战战兢兢地站着，不敢说话。
“也罢，暂且将原先的计划搁置下，今晚……”
她勾唇冷笑，拿着一根竹签饶有兴致地逗弄着最大的那只老鼠，“再让太后这位老人家多吃点苦头！”
……御书房。
暗卫办事效率极高，没过多久就把昨儿个闹事的女鬼画像画好了，呈到皇帝跟前。
这画像是根据好几位被鬼骚扰的大臣们一致口述，由宫廷画师亲自画出来的，经过确认无误后最终的成品。
皇帝批阅奏折的朱笔，缓缓将画卷打开。
原本古井无波的双眸，霎时间布满了腥风血雨。
这……
怎么会是芸儿？
昨晚闹事的女鬼是芸儿？
皇帝那是一百个不相信，芸儿怎么可能会是那闹事的女鬼，一定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查，给朕好好查，抓到这装神弄鬼之人，朕要把他碎尸万段！”皇帝咬牙道。
暗卫领命出门，李简宁刚好走了进来。
瞧着脸上布满乌云的皇帝，他下意识地咽了好几下口水。
“启禀皇上，和太后汇报康禄殿情况之人，奴才查过了，没有查到此人。”
皇帝周身的气场又冷了几分，“没有查到？”
李简宁打了一个哆嗦，壮着胆子继续道：“奴才仔细盘问过了，宫中并无此人。”
“难不成这人还能飞了不成？”皇帝话说到这，猛然停顿下来，意识到了什么之后，他冷笑，“看来是有老鼠在朕的眼皮底下为非作歹了！”
皇帝的双眸里夹杂着怒火，抓老鼠这事，可不简单啊！
李简宁垂首不语，静静地等候皇帝的吩咐。
皇帝沉思，然而却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敌人在暗，他在明，这局面对他实在是大为不利。
思索了半晌后，皇帝无奈道：“密切注意康禄殿和福寿宫，一旦发现有行为异常之人，立刻将人抓起来审问。”
“奴才遵命。”
闹鬼一事暂时如此，但奉命调查福寿宫一案的大理寺卿常云，被鬼吓晕后醒来，仍旧要忙碌他负责的案件。
可他依旧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想着昨日得的话，他又拉着侯师爷，带着点小礼品，跑去了摄政王府。
书房里，帝玄羽正在看书。
夜风进来禀报，“王爷，大理寺卿常大人又来求见。”
“第二次了！”帝玄羽抬头，蔫坏一笑，“本王不如再拒绝他一次，让他三顾茅庐如何？”
夜风对此：“……”
王爷你真是和王妃学坏了！
想了想，帝玄羽又改了主意，“罢了，让他进来吧。”
“是！”
常云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帝玄羽，这可比如蒙大赦还令他激动啊。
一上来就给帝玄羽作揖，如若不是手上还拿着礼品，他是准备要行五体投地之礼了。
“臣拜见摄政王。”
帝玄羽将书本放下，笑道：“常大人，稀客啊！”
常云嘿嘿发笑，奉承道：“王爷一向是焚膏继晷，臣实在是不敢叨扰王爷，然而今日却是叨扰王爷，臣也是惶恐不安，奈何臣脑子愚笨，唯有求教王爷，还请王爷指点迷津。”
“哦？常大人遇到了难解之事？不妨说来听听？”
“回王爷的话，这难解之事，乃是这福寿宫一事，想必您也听说了，前些时候的晚上，太后宫里的人全都离奇死去。
这没过多久，独独福寿宫下了血雨，这两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全都发生在同一个晚上。”
帝玄羽听了点头，“这事本王也是略有耳闻。”
“皇上将此事交由臣查办，给了三日期限，这已然过去两日，臣这脑子实在是太过愚笨，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越说，常云越觉着自己命苦。
当初他就应该去户部，那儿才有油水捞，结果自己没出息，以为大理寺卿大有油水可捞，结果上任后，整天跟死人打交道。
他都快阴盛阳衰了！
以往的案子糊弄几下也就过去了，但这一次是皇上亲自任命，还给了期限，这和黑白无常按时索命有何区别？
“常大人，这事本王也是爱莫能助了。”
帝玄羽的话将常云的思绪拉回，他头昏发浑，“王爷您聪明绝顶，连您都没办法，那臣岂不是要呜呼哀哉了？”
“这事颇为复杂，仅仅三日时间如何能查清？若是能将时间延长至半月抑或者一月有余，倒还是有一线希望。”
“可皇上仅仅给了臣三日时间，这三日内查不出，臣就要……”
常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意为“死了”。
“既然如此，常大人为何不好好想想如何让皇上松口，给你足够的时间查案？”
这一句话，让常云茅塞顿开。
是了，既然毫无头绪，还不如想个办法，让皇上多给他一点时间。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说实在话，他之前也曾想过，随便找个人出来定罪也就行了，但是这办法太过凶险，若是被发现了他也是没命了。
故而只能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能冒险一试。
眼下有了别的主意，这冒险的办法就暂时搁置一旁了，不过话说回来，怎么样才能让皇上多给他一点时间呢？
他站在原地想了许久，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于是，他向帝玄羽求救道：“还请摄政王指点迷津。”
帝玄羽无奈摇头，“常大人，你这大理寺卿是如何当上的？”
常云心里一紧，眼神左右闪躲，“下官也是承蒙皇上厚爱罢了。”
“是吗？”帝玄羽双眸幽深地盯着他。
“自然是如此了。”常云低垂着脑袋，不敢再看帝玄羽的脸色。
帝玄羽冷笑，“罢了，本王给你想了一个主意，不过能不能成，就看常大人你自己的造化了。”
“臣，多谢摄政王！”常云感激涕零，连忙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