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楚揽月睁眼，下意识往旁边瞧去，没见到那张熟悉的脸，她愣了一瞬。
一摸他睡过的地方，是冷的。
看样子是起来很久了。
奇怪了，帝玄羽这丫的，好几天她一睁眼都能见到他那一双贼溜溜的大眼睛，今儿个没见到，这心里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空落落的感觉，让她有些不爽。
“来人——”
屋外的芙雪听着声，走了进来，身子一屈，“王妃您早。”
楚揽月瞧着来人是芙雪，讶异道：“今天还是你？青黛呢？”
“王妃，青黛姐还没回来。”
“还没回来？”楚揽月眉头微蹙。
没道理啊，青黛向来是很守时的，这都已经晚了两天了。
难不成是出事了？
不行，她得瞧瞧去。
楚揽月冒出这个想法后，飞快起身穿衣，并吩咐芙雪给她备水洗漱。
草草弄好之后，她正要打算出门。
“咻——”
一团黑影掠过，在她眼前定住。
定睛一看，来猫正是滚球，它嘴里还叼着一封信。
爪子往前伸了伸，示意楚揽月过来拿信。
楚揽月蹲下去，取走了它嘴里的信件，打开一瞧，是妖灵写给她的。
信上说天地玄门里头出了点小事情，她借青黛几天用一用。
至于出了什么事情，要借用青黛几天，倒是一个字都没提。
一张比脸还大的纸张，就写了这么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关键的都没说到，妖灵这小娘皮这语言组织能力退化了？
楚揽月在心里好一顿吐槽。
罢了罢了，妖灵那小娘皮的本事，应该可以摆平的，等她回来后再问就是了。
这么一想，楚揽月心情一下子就明媚了，蹲下来揉了揉滚球的脑袋。
“乖，辛苦了，给你一盘油炸小鱼干好不好？”
“喵！”
滚球高高兴兴地舔着楚揽月的手，还用脸蛋讨好地蹭着她的手，毛茸茸地摩挲着她的手，痒痒的。
“机灵鬼！”楚揽月这语气虽然略带嫌弃，但实际上却是快要被滚球可爱死了。
她站了起来，朝外扬声吩咐芙雪：“芙雪，去厨房拿一盘油炸小鱼干过来，还有一盆加麻加辣的牛肉面。”
小鱼干滚球的，大碗牛肉面她的！
“是，王妃！”
芙雪应了之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赶去厨房。
很快，一盘油炸小鱼干和一盆加麻加辣的牛肉面都呈在了楚揽月跟前。
一人一猫开动，大快朵颐。
眼前的场面，可以用“吃没吃相”来形容了。
芙雪在一旁，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等楚揽月和滚球吃好后，她就开始动手收拾桌子。
楚揽月不知怎么的，吃饱了撑的突发奇想，“芙雪，今儿个外头有没有什么流言蜚语？”
“流言蜚语？”
听这话，芙雪先是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奴婢方才在厨房倒是听到了一件事，说是外头都在传，皇上接回宫的碧月公主，是个妖女，现在好多大臣都在进言，让皇上烧死她呢。”
闻言，楚揽月这聪明的小脑瓜，立刻想到了昨晚的事情。
“你知道为什么吗？”
但她不是很确定，故而有此一问。
芙雪摇头，“奴婢没问。”
“那你现在去问问吧，然后回来告诉我，要快！”
“哦哦，好，奴婢这就去！”
芙雪飞速出门，去了王府里最能八卦的地方——厨房。
厨房有每日专门出去采买食材的嬷嬷，因而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必定是厨房先知晓。
所以，芙雪来厨房是来对了。
打听了一圈，总算是大致弄清楚了来龙去脉，芙雪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一字不漏地告诉楚揽月。
“王妃，奴婢问到了，外头都在传，昨儿个太后宫里的人全都死了，而且还都被吸干了血，但是在他们身上完全找不到伤口。
这件事情发生后没到一个时辰，就开始雷声大作，太后住的地方下了血雨，昨晚也只有太后住的地方下了雨。
不巧的是，这两件事发生的时候，公主都派了一个宫女去御膳房拿吃的，所以外头的人都认为，就是碧月公主干的。
据说是昨天那个吃人的女鬼，被画下来后发现就是碧月公主的模样？”
楚揽月摸了摸下巴，“京城里的人都知道了？”
“是的，现在外头传得很热闹，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
“那才奇怪呢！”楚揽月伸手拿了个茶杯，芙雪识时务地上前给她倒茶水。
她喝了一口，抿了抿唇，陷入了沉思。
按照皇帝那个性子，他会让昨晚发生的事流传到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程度？
当然也不是不可能，除非是这狗皇帝在搞小动作。
那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呢？
“王爷什么时候走的？”楚揽月问道。
“天还没亮就走了，走的时候还让奴婢不要吵醒王妃您呢。”
“天还没亮就走了啊……那他现在在不在王府里头？”
芙雪摇头，“奴婢不知。”
“探探去。”
“是。”
芙雪有吭哧吭哧地跑去探听帝玄羽的去向，这种事，找林管家应该更快一些。
“林管家，王妃让奴婢来问问，王爷如今可在王府里头？”
芙雪运气不错，一出长乐院，就在离正厅不远处的假山那儿，看到了正指挥着小厮修剪绿植的林管家。
林管家一听是王妃要问的，上心了起来。
“王爷啊，王爷不在啊，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呢！若是王妃着急，我就去大门口等着，一看到王爷回来就让他来找王妃。”
芙雪想了想，“也好，那奴婢便这样回去回了王妃。”
“哎好，去吧！”
芙雪回来，照实回了楚揽月。
“一大早就出去了啊……”她抱着滚球，手摸着滚球的毛，嘴里嘟哝着，含糊不清的。
林管家如言来到王府大门口守着帝玄羽。
这天冷风嗖嗖的，林管家把自己裹成了粽子也被吹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鼻水吸溜吸溜的。
也不知等了多久，总算是盼到了他家王爷英明神武的身姿了。
林管家兴致冲冲地迎了上去。
“王爷您回来了，王妃等您好久了，特意让老奴过来等着。”
“月儿找本王？”
林管家狂点头，“是这样的，没错。”
“本王知晓了，忙你的事情去吧。”
“哎，老奴告退。”
于是，本想着去书房的帝玄羽，让夜风推着自己去了长乐院。
门口，没有守门的芙雪，但却闻到了一股从里头飘出来的香味。
嗯……这是烤红薯的香味。
帝玄羽和夜风进去，绕过隔扇，便见到楚揽月和芙雪主仆二人围坐在火盆旁。
而火盆的上头支了个架子，架子上放着五块红薯。
那香喷喷的气味，正是发自那五块红薯。
芙雪见了帝玄羽，吓得赶忙起身，“奴婢见过王爷。”
“嗯！”他低声应了一句。
接着，他的目光投在了楚揽月的身上，眸光灿烂如春光，“月儿好兴致啊，这会儿都开始在屋里烤红薯了。”
“呐！”她用筷子串了一块红薯，举到他面前，“烤好了，吃不吃吧？”
帝玄羽笑着接过，“月儿亲自烤的，我自然是要吃的，对了月儿你着急找我，可是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别的要紧的，就想问问你，外头流传的碧月是妖女这件事。”
她一边说，一边给芙雪，夜风两人分了红薯，还把滚球的那一份给他去了皮，弄成好几小块，放在一个盘子上，才给滚球递过去。
帝玄羽一看自己手里自己亲手剥下的皮，那一瞬间就不香了。
“咳咳，月儿，我这刚从外头回来，这手被冻着了，不太灵活，这红薯皮你看……”
楚揽月狐疑地看着他的手，“我瞧着你这样，也不像是被冻着的样子啊。”
被识破的帝玄羽丝毫不觉得脸红，“那只肥猫的手也没冻着，你怎么帮它剥皮？”
这话一说出来，作为吃瓜群众的夜风和芙雪，都在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王爷是不是吃错药了？
要是没吃错药，怎么跟一只猫争风吃醋？
楚揽月觉得无语又好笑，“我拜托你，滚球那是爪子，你见过猫能自己给红薯去皮的吗？”
“我就见过！”
“我不管，我就给滚球把红薯去皮，你拿我怎么着？”
“我……”帝玄羽鼓起来的气势，顿时就萎缩下去了。
他的确不能拿她怎么着，但也是现在，以后那就未必了。
楚揽月乘胜追击，“没话讲那就好好吃你的红薯，然后再说正事。”
“好！”帝玄羽跟个怨夫似的，忿忿地拿红薯出气，大口吃着，完全把红薯当成了楚揽月。
迟早有一天，她也会是这个下场……
一顿“红薯宴”后，芙雪和夜风撤了，屋里只剩下帝玄羽和楚揽月两个人。
开始说正事——
“上早朝的时候，文武百官将近一半的人，称碧月是个妖女，让皇帝烧死她。皇帝大怒，打了几个大臣板子，最后闹得那是不欢而散。”
楚揽月靠在贵妃榻的迎枕上，怀里抱着滚球。
她凝眉，“听说是有女鬼杀人，而这女鬼还被画了下来？”
“确有这一说。是大理寺卿常云审问那目击了此事的宫女，根据她的描述让人画下来的。
奇怪的是，正看是个似人非人，似妖非妖的画像，倒过来却是碧月的样子，更奇怪的是，这幅画像还流传了出去。
皇帝勃然大怒，问罪常云，常云请求皇帝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于是皇帝给了他三日查清真相。
若是三日查不出来，常云怕是要人头落地了。”
闻言，楚揽月若有所思，“这背后操控的人，手伸挺长啊，本事不小啊！”
“此事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操控，可碧月算是受害者，有谁会去害她？难不成是太后？”
楚揽月冷笑，“你怎么不觉得是碧月这小娘皮的苦肉计呢？”
“苦肉计？那她目的是什么？”
楚揽月弯了弯唇，“往后看不就知道了，让你的人盯紧皇宫。”
帝玄羽寻思片刻，如今证据不足，给谁定罪都为时尚早。
因而他赞同了楚揽月的话。
“为今之计，唯有如此了。”
谈完了正事的帝玄羽，回了书房处理西北的军务，而楚揽月无事可做，撸着猫睡了过去。
皇宫，宝月殿。
雪雁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眼前是东明皇帝和公主，两人正上演着父女情深。
皇帝一下早朝，就有宫人来禀报，说是碧月公主得知了所有事情，正在宫殿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这一听可是把他心疼死了，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飞奔往宝月殿来。
一看，一瞧，碧月已经哭湿了好几条手帕。
他的心如同被刀刺了一般，“碧月，你怎么哭得这般伤心，可是谁惹你了，说出来父皇替你做主。”
皇帝知道了，却假装不知道。
“父皇，儿臣听到了，他们说儿臣是妖女，要您烧死儿臣。”
碧月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戏当中。
她双眼哭得通红，像是一只小白兔，可把皇帝心疼坏了。
“碧月不哭，这事是他们胡言乱语，朕的宝贝女儿怎么可能是妖女的，此事必定是有人栽赃陷害，父皇一定会找出凶手，还你一个公道的。”
“真的吗？父皇真的愿意相信我吗？”
碧月操着一口吴侬软语，加上那楚楚可怜的哭相，让皇帝的心又疼了几分。
他保证道：“这是自然，你且安心等着。”
“谢谢父皇，您真好，肯相信儿臣。”碧月抽抽搭搭着。
皇帝拍了拍她的背后，柔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你是朕的宝贝女儿，朕如何不相信你呢？放心，再过几日，这些事情就尘埃落定了。”
“真的？”碧月声音雀跃。
皇帝点头，“真的，朕怎么舍得骗你呢？”
“谢谢父皇。”
“不伤心了吧？”
碧月拿着手帕拭泪，娇羞地摇摇头，“有了父皇这些话，儿臣好了。”
“怎么的还害羞了？”
“这不是在父皇面前哭鼻子，儿臣觉着有些，有些不好意思嘛，哎呀父皇您不要戳穿人家，好难为情哦。”
“现在知道难为情了？”
“哎呀父皇你好讨厌哦，这不是伤心了没忍住嘛，儿臣和父皇才相认没几天就接连不断地出事，人家都怕父皇觉得人家是个扫把星，要把人家扫地出门。”
“你可是父皇的公主，父皇怎么可能不相信你呢？以后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了，嗯？”
碧月乖巧地点头，“是，儿臣知道了。”
“好了，父皇还有处理奏折，就先走了，若是你觉着闷了，就让宫人带你四处走走。”
“嗯，父皇您慢走。”
皇帝一走，碧月这脸倏然一变，这周身的气场立刻从娇羞的小女儿变成了藐视一切的女王。
这做戏，她已经是得心应手了。
刺探了皇帝对她的信任度，算是过关了，那么接下来，下一步是……
“雪雁，接下来该派本公主的母妃上场了！”
添把火，让东明的局势烧得再旺一些！
“奴婢领命。”
雪雁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碧月的脸，并没有立刻出门办事。
碧月觉得奇怪，问道：“你在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