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阳神君毕恭毕敬地同他回禀道:“帝君回归,天界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我心下觉着此事非同小可,所以故意在天帝面前漏了个风声。
帝君,你猜怎么着?”
“本帝君还要和你玩猜谜游戏?”
帝玄羽的眼刀冷嗖嗖地递过来,九阳神君打了一个寒颤。
“不,不敢。”九阳神君傻呵呵地干笑着,又往下说,“说来也奇怪,在我提到帝君你让我去阴曹地府查一查生死簿,看生死簿上所记录的事情,是不是和帝君动用法力感知的一切是否分毫不差时,天帝很明显地停顿了一瞬。
紧接着又反问我帝君你为何要查这些。”
“你怎么说?”
“请帝君恕罪,我擅作主张,和天帝说天界有人包庇圣主教,帝君您要查明真相。”
“然后呢?”帝玄羽不紧不慢地问道。
“天帝又问,帝君您可查到了什么?”
“再然后?”
“我说帝君已查到是何人所为,让天帝配合帝君您行事。”
“再然后?”
九阳神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帝玄羽的脸色,他怎么觉得帝君的脸色不太好呢?
这说话的语气,懒洋洋之中带一点不耐烦,这不耐烦当中还夹带了一丝怒气和冰冷。
该不会是气他自作主张吧?
他有些提心吊胆,回话也更加恭敬了。
“天帝问要如何配合。我只说让他一切照旧,其余等帝君您另行告知。”
“完了吗?”
九阳神君犹豫了一瞬,才回道:“说完了。”
“嗯。”
帝玄羽不冷不淡地应了这么一句,从床上起身,背负着双手一边踱步一边说话。
“那你再替本帝君好好想想,如果一切是天帝所为,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已经是天地之主,三界众生,只要他一句话,万劫不复也好,痛不欲生也好,能站出来反驳的,怕也就只有本帝君了。
可天帝对本帝君一向是敬重有加,本帝君对掌控天地一事,毫无兴趣,那他又为何要针对本帝君?”
这一连串的发问,可是有些为难九阳神君的小脑瓜了。
“帝君,您让我想想。”
“好,想吧。”
帝玄羽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坐下来慢慢喝着,等他结果。
“帝君,会不会是天帝知道魔尊揽月没死,怕她再度复生为祸三界,而且当年魔尊刚刚化生,是帝君您老人家护住了她,才有了后面的三界浩劫。
天帝可能是怕您再次心软,所以想出了这么一个主意,除掉魔尊揽月。”
“事情没这么简单。”帝玄羽一口断言。
九阳神君嘟哝了一句,“是您老人家想得太复杂了。”
“嗯?”
低沉的嗓音,内含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之力。
九阳神君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可这嘴巴刚停下,又开始叭叭叭个不停了。
“帝君,方才看你和魔尊揽月你侬我侬的,您这是打算委屈自己,取得她的全部信任,然后再一举把她灭了?”
“不,她现在还是一个凡人……”
“那更好了。”九阳神君激动得打断了帝玄羽的话,“帝君,趁她还是个凡人,赶紧要了她的命吧,等她不是凡人了,可就不好对付了。”
事实上,她是个凡人就挺不好对付的。
帝玄羽在心里暗自嘀咕着。
“九阳,你不觉得上万年前,揽月心性大变一事,十分蹊跷吗?”
“有什么可觉得蹊跷的,帝君您可别忘了,她是天生的魔,要不是您教化了她,只怕她更加残暴不仁,要我说啊,帝君您当初就该在她刚化生的时候,直接结果了她,不就没了后来的那些事吗?”
帝玄羽眼神幽幽地扫过去,九阳神君委屈地嘀咕道:“本来就是嘛,我说的又没错,您跟一个魔说什么天道,说什么仁义,说什么大爱,那都没用,魔他们没有心,他们不会懂的。”
“本帝君记得,你在弱水之渊被梼杌揍得亲娘不认,是她救了你吧?若她没有心,她完全可以袖手旁观。”
九阳神君被怼得一时语塞,等他回过神来,也想好了应对的说辞。
“那也改变不了她给三界带来了一场大浩劫的事实。”
“所以本帝君才觉得她心性大变得过于蹊跷。”
“可帝君你当时不这么说的,你说这个魔女为祸三界,留不得,为此你还甘愿受辱,假意答应嫁给她,想着趁她与你阴阳交合之时取她狗命来着,帝君您忘了?”
九阳神君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时三界无人与她匹敌,为了三界众生,帝玄羽也就只能出此下策。
他可是天地未开之时就已经存在的真神,却沦落到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才能保住三界,实在是……
害,往事不堪回首!
“本帝君没忘。”
“那您老人家到现在还为她说话,您该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九阳神君被自己的这个猜测吓到了,“帝君您可千万别爱上这个女魔头啊,她不配!她不值得,帝君您可千万别堕落了啊!”
哎呀,帝君要真的爱上这个女魔头,这可真是天界的耻辱啊!
不行,他英明神武的帝君,绝不能被这个女魔头耽误了。
绝对不行!
“你要是再多嘴一句,本帝君现在就让你入畜生道,下一辈子当头猪!”
九阳神君委屈巴巴地闭上了嘴巴。
“我觉得我没说错啊。”他小声嘟囔着。
“嗯?”
帝玄羽看着他,眸光阴沉得让人无法看清楚真实情绪。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帝君你高兴就好。”
“过来。”
帝玄羽朝他招手。
“哎。”九阳神君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查清楚本帝君和揽月同归于尽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下次见面,一五一十地告诉本帝君。”
“我办事,帝君你放心。”
九阳拍着胸脯,对帝玄羽夸下海口后,正要离开,又被帝玄羽叫住了,“别忘了,盯紧天帝。”
“没问题!”
—
楚揽月往大殿走去之前,还做了一点准备,以应对这一场危机。
在东明她怎么闹都行,反正头疼的也就是皇帝而已,但在北狄可不一样了,稍有不慎,就有了两国开战的借口。
打仗她倒不怕,她怕的是那些百姓受苦受累。
所以,这一场危机,她虽有玩闹之心,但也得谨慎对待。
楚揽月一进大殿,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她身上。
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楚揽月内心毫无波澜。
“陛下您找我?”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招来了不满之音。
“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跪下?”
斥责他的是御史台大人,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年岁四十上下。
楚揽月“呵”了一声,盯着他问道:“你是陛下?”
“不是。”
“不是你说个屁啊,陛下都没说话呢,你算哪根葱啊?自作多情!自以为是!恬不知耻!厚颜无耻!”
“你!”
御史台大人面对她这么多指证,气结于心。
“你什么你,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楚揽月,这里是北狄,可不是东明,由不得你放肆。”
谏议大夫怒斥她。
“抱歉,我一个人,听不懂猪说的话。”
“你!”
又一个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只能转头找公孙冶告状。
“陛下,此女子言行嚣张,还请陛下重罚此人。”
公孙冶正在上头看着热闹,这会儿被拉下水,也只能摆出一副“我很有威严”的模样。
“爱卿所言极是,不过可别忘了,请她过来所为何事,依寡人所言,还是正事要紧。”
“楚揽月!”他叫了她一声。
“哎,陛下,我在。”
她这嘻嘻哈哈的样子,又是惹了一大波不满。
可他们的陛下发话了,他们也就只能先忍下来,等和她对质完了,再收拾她也不迟。
“诸位爱卿指证你是屠戮娲部落的凶手,你可认罪?”
“陛下,冤枉啊,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见她矢口否认,那些人急了。
“你这女人,好厚的脸皮,人证物证确凿,你还敢狡辩?”
楚揽月无辜地摊开双手,“人证物证怕不是你们捏造出来污蔑我的吧?众所周知,我来北狄,可是你们的陛下请我来的,结果你们北狄的人倒好,把我带到了娲部落去。
带去也就算了,半路把我丢下跑了,我回头追他们,哎,你们猜怎么着,你们陛下派人来抓我,说我是屠戮娲部落的凶手,要治我的罪。
我到现在都在怀疑,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你们就是想把我带过来,然后随便给我安一个罪名,然后随便找个借口跟东明开战是吧?
你们北狄人,心思这么阴险吗?太可怕了。”
“你这女人胡说八道什么呢,我们陛下什么时候请你来北狄了?”
“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不信的话你问他啊,我这还有他给我寄过来的信呢,要不要拿出来给你们瞧瞧啊?”
公孙冶非常配合她,“的确是寡人请她来的,她可是寡人的救命恩人,又酷爱踢蹴鞠,正巧蹴鞠大赛准备举办,寡人就想着把她请过来玩几天。”
“呐,是吧,没骗你们吧?”
还是有人不服。
“陛下,可是有人亲眼见到,就是她动手屠戮娲部落的,错不了。”
“我说你这个人咋这么缺心眼呢!”楚揽月双手叉腰,“看到的脸是我,就一定是我,你对易容术是不是不太了解,要不要给你补补课?”
“你,你强词夺理!”
“你这分明就是胡搅蛮缠,胡言乱语,胡说八道,就为了往我身上泼脏水,你居心叵测!”
“我真是从未见过你这么飞扬跋扈的女人!”
“闻所未闻,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这位大人,没事的时候多读读书吧,别总在牡丹花下做风流鬼!”
“你粗鄙!”
“反弹!”
“你!你!你……”
人晕了。
被气的!
“御史大人,御史大人!”
那些大臣焦急地乱作一团。
楚揽月“啧”了一声,“多大点事啊,不就是被气晕了吗?掐他人中就行了,慌什么啊!”
一人照着她说的话去做,果真让御史大人醒了过来。
可是还没清醒,看到楚揽月那张脸之后,他又被气晕了过去。
楚揽月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这可就不关我的事咯。”
底下是挺热闹的,公孙冶再喜欢看戏,也得悠着点。
把这些人玩坏了,可就不太行了。
“来人,把御史大人抬下去,让医官过来给他瞧瞧。”
“陛下。”
御史被抬下去后,谏议大夫站出来进言。
“此女子言行实在太过嚣张,全然不把我北狄放在眼中,请陛下一定要给她一个教训,如若不然,我北狄威严何在,陛下威严何在?”
“你这词儿也太水了吧?”楚揽月白了他一眼,“不会说话我替你说啊?”
“你!”
有了御史被气晕过去的前车之鉴,谏议大夫不敢和她多有言语激辩。
朝她吹胡子瞪眼后,便不再搭理她。
楚揽月霸气地丢了一个白眼过去,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封信。
“陛下,这可是你当时写给我的信,请我来北狄参加蹴鞠大赛的,如今我这北狄是来了,却惹了一身骚,陛下打算如何补偿我?”
信封被内侍呈递给公孙冶。
大臣们一听她这人还想着要补偿,心里对她又是多记恨了一分。
不要脸!
真是不要脸啊这个女人!
有没有给楚揽月写过信,请她来参加蹴鞠大赛这件事,楚揽月和公孙冶两个人心里都门儿清。
那就是没有。
公孙冶看了信之后,连连点头,“不错,是寡人写给你的信,不曾想,你居然还留着。”
“幸好我是留着了,要不然今天这一出,我真是跳进墨池,也洗不清了。”
公孙冶将信纸折好,面色严肃,“诸位爱卿,的确是寡人请她来北狄的,然而她却被寡人派去请她的人带去了娲部落,又有了后续的事情。
这事可真不简单啊,寡人居然被人摆了一道,妙啊,真是妙极了!”
“啪!”
公孙冶大手拍着龙椅的扶手。
方才还是“万里无云”的脸色,一下子“阴云密布”了。
大臣们吓得忙低下了头。
“寡人本想暗中调查,是谁如此大胆敢利用寡人当棋子,可事到如今,寡人觉得不用在调查了,这背后密谋之人,就在诸位爱卿当中,真是深藏不露啊!”
哎呀!
这突然的,一大顶帽子就扣了下来,这些人心里慌乱极了。
他们可都是听丞相说的,说陛下被一个妖女迷惑,这个妖女还是屠戮了娲部落的凶手,他们一听,肯定义愤填膺。
谁知道这里头还有这么一出,敢情他们都被丞相当刀使了。
转念一想,丞相就是那个胆大妄为的把陛下当棋子的人啊。
这事他们心里清楚就好,可不敢当面揭穿丞相。
若揭穿不成,过后必然要遭受丞相的报复的。
他们也不敢赌这种高风险的事情。
所以一致地沉默了。
“诸位爱卿,可有话要说?”
沉默就没事了,公孙冶可不同意。
“臣有罪,臣无话可说。”众人齐声道。
“无话可说?寡人瞧你们方才可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有理有据啊,怎么就无话可说了?”
公孙冶的嗓门高了一个度。
这些人吓坏了,扑通跪了下去,“臣有罪。”
公孙冶在心中冷笑,报团的时候一个个恨不得拿唾沫星子淹死他,一看风向不对了,就当哑巴喊“臣有罪”。
墙头草!
“娲部落一事,还得尽快查清楚,诸位爱卿可有高见?”
“臣有罪!”
还是这个说辞。
公孙冶脸一下子拉下来了,“这么多人,想不出一个主意?”
大臣们心里也是苦。
怎么想?
人证物证是假的,这就是一宗死案件,怎么查得清楚?
这时候,楚揽月说道:“陛下,既然活人没办法,那不如请死人说话?”
“请死人说话?”
公孙冶正嘀咕着,谏议大夫跑出来抢先说道:“启奏陛下,听闻江湖中有一个叫做天地玄门的门派,可通阴阳,陛下不如请他们来为娲部落招魂,届时真相自然水落石出了。”
“甚好,那就按爱卿说的去办,来人啊,去请天地玄门之人。”
“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说?”
大臣们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那便退朝吧。”
—
谎称重伤在床,不能上朝,在家休养的丞相得知楚揽月又逃过一劫后,气得连摔了好几套茶杯。
“这个女人可真是命大!”
谏议大夫赶紧劝慰他,“丞相啊,您莫要再触陛下的眉头了,此事和楚揽月无关,陛下已经派人去请天地玄门的人了,到时候招来娲部落之人的魂魄,一问就知道真相如何了。”
“陛下派人去请天地玄门的人啊……”
丞垂眸沉思,肚子里的坏水又咕噜咕噜地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