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宫情况如何？”
“各宫伤亡惨重，情况不容乐观。”
皇上背负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眉头拧成了“川”字型。
芸儿，当真是你怨恨难消，回来向朕复仇了？
祈牙却是持怀疑的态度，“敢问副统领，这女鬼是什么时辰出现的？”
“一刻钟前。”
“可是同时在各宫出现？”
副统领摇头，“不，是她在一刻钟的时间内，一连去了各个宫室，害了多条性命。”
“竟是这样……”祈牙喃喃道。
皇宫里有龙气浓厚，寻常鬼物难以接近，但若是极为凶恶的鬼物，倒是大有可能在皇宫内行凶。
话说回来，若是穷凶极恶的鬼物，还杀害了这么多人，可见是煞气冲天了。
奇怪的就在这里了，若是煞气冲天，司礼监内的罗盘没道理没动静，他也不可能感知不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必须得弄清楚！
想了一番，他请示道：“皇上，臣随副统领前去看看。”
“也好！”
皇上应允后，祈牙与副统领一同去了福寿宫，却不曾想，一出来就看到了原本跪在门外的十余名大臣，全都倒在了地上。
见状，他们快跑向前。
祈牙蹲下来仔细检查他们的鼻息是否尚有，身上可有外伤，是何缘故晕过去了……
“一共十四人，四人尚活，其余十人，均身亡，死因不明。”
副统领难以置信，“方才卑职来的时候，他们可都是好好的，这一眨眼的功夫，大多数人都遭了毒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他的余光瞥到了一抹一闪而过的红色。
他骇然大惊，“国师，您方才有没有瞧见什么？”
“什么？”
副统领抽出了腰间佩戴的刀，警惕地望着四周，“卑职瞧见了，似乎是红衣女鬼来了……”
“嗯？”祈牙站起来，张望四周。
没有煞气，也没有杀气！
一切正常不过了。
“副统领莫不是紧张过度，出现了幻觉？”
“不，卑职是真的瞧见了，虽然瞧得不是很清晰……”
瞧得不是很清晰，那还敢说是自己瞧见了？
祈牙无奈摇头，“还是让人过来，把他们安置妥当吧。”
副统领东张西望地看了许久，的的确确是没发现红衣女鬼，心道：“难不成真的是他太紧张了，看错了？”
甩了甩头，收刀入鞘。
“卑职去找人过来。”
他重新走进福寿宫的宫门，一张明艳的脸蛋，突然地出现在了他门前。
“啊——”
受惊过度的他本能地发出一声尖叫，这才后退了一步，同时拔刀出鞘。
祈牙听到声儿，忙忙过来。
“怎么了？”
他什么也没瞧见，只看到了副统领双腿前后站着，双腿微微一屈，手上拿着刀，一动不动的像是个泥塑似的。
祈牙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副统领？”
副统领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国师，卑职看到红衣女鬼了，她说，她会在三日之内，将整个皇宫的人都杀了。”
“她鬼呢？”祈牙张望着四周，连个鬼影都没瞧见。
副统领仿佛虚脱了一般，“走了……”
“那你还摆着这姿势做什么，耍帅？”祈牙帮他收刀入鞘。
副统领觉着方才自己的样子，实在是有失体统，故而脸红了几分。
“卑职怕她没走远，吓吓她罢了。”
祈牙睨了他一眼，没戳穿他的心思，反而问起了女鬼的样子，“那女鬼是何模样，可是宫中死去之人？”
“这……”副统领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了，“似乎是死去的淑妃娘娘。”
就算他不说，国师去问皇上，为了皇宫上千人的性命，皇上必然会告知。
与其如此，倒不如他先说了，也省得国师多此一举。
“这淑妃是何人？”
“卑职只知道这淑妃娘娘，早在十六年前就驾鹤西去了。”
祈牙一听，就知道里头是大有不对劲儿。
淑妃十六年前就死了，不可能到现在才成厉鬼，在皇宫作乱。
十六年，这么长的时间，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不定，这淑妃的魂魄，被心术不正之人拿去炼化了，为的就是今日。
不对！
既然是凶物，他为何一点煞气都没感应到？
奇怪！
实在是奇怪得很！
祈牙苦思不得其果，于是先与副统领找了人过来，先把外头那死了的，晕过去的大臣分别安置妥当之后，再一同前去各个宫细查。
那些死去的人当中，有的是奴才，有的是贵人和嫔妃。
无一例外的是，他们身上都没有伤口。
人安安静静地躺着，就跟睡着了似的，但呼吸不再，这说明他们确确实实是已经死了。
祈牙在各宫都走了一圈，均无感应到煞气。
他试着打开天眼，也没发现死去之人的鬼魂。
按理说来，人死后，魂魄都会在原地待上七日，七日之后才下阴曹地府。
就算是在这龙气浓厚的皇宫里，亦然如此。
而且因着龙气旺盛，这些鬼魂应当会更快引起下头的注意，早些派黑白无常过来一个个拷走才对。
但再快，总归是要半日的。
这才过了多久了，魂魄竟然全都不见了！
怪得很！
祈牙立刻奔回司礼监，夜观天象，占卜推测。
天象无异常，卜出来的卦象却是令他不甚理解。
卦象显示：空亡。
这卦象可是大凶之预兆，难不成皇宫当真有穷凶极恶的鬼物作祟，这道行还是在他之上？
如果真是这样，可就麻烦了！
不行，他得找楚揽月这个凶婆娘商量商量。
祈牙起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天色，脚步停了下来。
都已经深夜了，依照这凶婆娘的性子，应当是睡。
若是这时候将她吵醒，那么……
祈牙想到她双眼冒火，身后燃烧着熊熊烈火，张牙舞爪地将他撕裂成碎片的场景，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哆嗦。
这凶婆娘惹不起啊，还是明早再去吧。
还得带上她最爱吃的东西才行。
上一回感业寺她之所以帮忙，无非是帝玄羽的母亲元氏在那儿，她心有牵挂，出手相助。
这一回出事地点是皇宫，她巴不得看热闹看够才出来收拾残局呢！
所以说，“贿赂”必不可少。
而“贿赂”她最好的办法就是……
祈牙改去御膳房，亲自动手，开始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
彼时，御书房。
皇上坐在龙椅上，手肘撑在书桌上，疲惫地揉着眉心。
李简宁侍候在一旁。
底下，大理寺卿常云，羽林军副统领，还有刚醒过来的御史大夫陈大人，三人均恭敬地站着，大气都不敢出。
“林保，你先说。”
许久，皇帝语气中带着疲乏地说道。
“回皇上。”林保拱手回他，“属下与国师细查了各宫，均未发现异常，不过，在此之前，臣在福寿宫见过那女鬼，她扬言，三日之内要杀光皇宫所有的人。”
皇帝闻言睁大了双眼，其他人亦然。
他给李简宁打了一个眼色，李简宁伺候了他这么久，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李简宁会意后，从桌上拿起了一幅画，正是今日暗卫送过来的。
他走到林保面前，将画卷缓缓打开，“副统领，瞧瞧，你见到的女鬼可是这副模样？”
“正是！”
李简宁将画卷重新卷好，走回到皇帝身旁，将画放好。
皇帝面色毫无波澜，内心却是复杂的。
芸儿，当真是你？
你当真要在三日之内杀光所有人？
皇帝是如何都不相信，昔日里那个温婉的女子，会变成了如今这般狠厉的人。
他稳了稳心神，目光转向一旁的御史大夫陈大人。
“陈爱卿，你有何话要说？”
“皇上，臣要说的，是为何入宫，以及方才臣等为何会晕过去。”
“讲！”
“臣等十多人，入宫乃是因为李公公前来传皇上您的口谕，声称皇上您宣召臣等入宫商讨西北边境的北狄国忽然频频动作一事。”
皇帝狐疑的目光在陈大人和李简宁的身上来回扫动。
李简宁吓得背后一身汗，“皇上，奴才冤枉啊，您是知道的，奴才一直跟在您身边伺候着，哪里有那个分身术，还能去假传圣旨呢？”
“朕是知道的！”
皇帝将目光定在了陈大人身上，“冒充李简宁的人，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陈大人想了想，“回皇上的话，此人是踮着脚走路的。”
“如何踮着脚？”
“双足的后足跟抬起，用的是前足走路，而且是肉眼可见，毫不掩饰。”
如此，那必然不是冒充之人因身高不够，故而在里头加了鞋垫。
那又为何要踮着脚走路呢？
这时候，李简宁忽然想到了什么，惶恐至极，“皇上，奴才曾听闻，这人踮着脚走路，很有可能是被鬼物挟持了。”
“嗯？怎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简宁。
“回皇上的话，奴才也只是听说，这恶鬼，有附身于人从而操控的，也有挟持人从而操控的，这挟持的方式，那就是在人的背后贴着，人踮着脚，是因为鬼物的双足托着人的脚。”
此话一出，殿内的人冷汗连连。
当真是鬼在闹事？
皇帝脸阴沉着脸，话锋一转，“陈爱卿，说说吧，你们为何会晕过去？”
“回皇上的话，臣等是被那女鬼吓晕了，而且，女鬼也对我们说，三日之内，杀光皇宫里所有的人，包括所有的朝廷命官，她要乱了整个东明！”
皇帝头疼地揉着太阳穴，给李简宁打了一个手势。
李简宁恭敬地说了一声“是”，拿起画。
这一次，他直接在皇帝身旁打开，“陈大人您瞧瞧，您看到的那女鬼，可是画上之人？”
方才走到林保面前才打开，那是因为皇上希望画上之人，越少人知道越好。
可照目前的形势看来，是瞒不下去了。
“正是她！”
皇帝听了，头都要炸了。
他心烦意乱地挥手遣退所有人，仅留李简宁下来。
“死去的大臣厚葬吧！”他语态疲乏。
“是。”
大理寺卿常云也逃过了此次危机，心里暗自窃喜，摄政王出的主意果然是妙啊，虽然过程有些惊险，总归来说是好的。
他得多准备些好东西，孝敬孝敬摄政王才是。
人都走了，皇帝保持着“思考者”的姿势，保持了许久。
李简宁站在一旁一言不敢发。
但瞧着皇帝这副模样，也看着实在是心疼。
于是，他苦口婆心劝道：“皇上，您身上还有伤，从今早忙到了深夜，您该歇息了，身子要紧啊！”
“你要朕如何睡得着？”
皇帝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想到今日发生了一系列事情，更是心累了。
究竟是芸儿回来复仇了，还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他不相信真的是芸儿所为，他不相信！
迷茫，无助，烦躁等情绪将皇帝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他迫切需要一个发泄口。
“李简宁，取酒来！”
李简宁大惊，“皇上，您要喝酒？可是现在都……”
“朕让你拿酒来！”皇帝忽然暴喝。
李简宁吓得抖了一下，“是……奴才这就去给您取酒。”
他怕皇帝喝出事儿来，所以选择了酒味没这么重，不会那么容易醉人的酒。
皇帝那是越喝越精神……
“等等！”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李简宁紧张地看着皇帝，“怎么了皇上？”
“方才母后胡言中，似乎说道，朕与芸儿是兄妹……”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奴才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了，没听清，还请皇上恕罪。”
事实上，他听得很清楚，但和皇帝说清楚，估计他就要死得让人觉得不明不白了。
有些话，该说的，不该说的，他都时刻谨记着。
皇帝斜了他一眼，“母后还说，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不得不杀害芸儿，莫不是当年的事情，还有朕所不知道的大隐情？”
李简宁回忆着，“皇上您当年不都查清楚了，是先皇后妒忌淑妃娘娘，屡次在太后面前谗言编排淑妃娘娘的不是。
太后娘娘以为淑妃娘娘魅惑君主，必须除去，这才和先皇后一同谋划着，在淑妃娘娘生产之时，害死淑妃娘娘吗？”
“恐怕当年的事情绝不止这么简单！”皇帝面肃目冷，“查！”
李简宁为难道：“皇上，您忘了，当年，与此事有关联的人，全被您下令处决了，若是您现在要查，也无从查起了啊。”
皇帝目光幽幽地瞪着李简宁，“那你还不快给朕想想办法？！”
“是，是……皇上您可以直接问太后娘娘。”
皇帝恍然大悟，“朕怎么把母后给忘了！不过现在夜深了，明日再问也不迟！”
他缓缓站起来，“备水，朕要沐浴！”
“是，奴才这就去！”
李简宁喜极而泣，太好了，皇上终于要睡了。
可怜了他这一把老骨头，跟着皇上折腾了一整天了，都快散架了！
皇上歇下了，他也就能跟着歇息了。
夜深人静，闹剧持续了一整天，似乎在这时候，平静下来了。
宝月殿。
碧月侧卧在床榻上，惬意地听着雪雁汇报情况。
“嗯，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她扭着手腕，笑容诡异，“接下来，就该是调虎离山，才能好好地把虎仔赶尽杀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