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自己都觉得头皮发麻。
那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一个人，基本是做不到咬舌自尽的，求生欲会让每个想要咬舌自尽的人，在最痛的时候松口。
魏晋随去了精神病医院。
到那里的时候，病房里有许多人。
卫夫人，卫书绾，还有明南曾经那些闺蜜。
包括许许，她也来了。
明南孤零零躺在病床旁，了无生气，可唇瓣上隐约还能看见一丝丝血迹。
见魏晋随来了，赵惠皱眉，低声说：“医生检查过，她把自己舌头都咬断了。”
护工脸都是白的：“我来看过的，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啊！”
那该是多大的忍耐力，没让鲜血流出来，也没有发出声音。
就那么悄无声息的，咬舌自尽了。
没人敢想。
哪怕是躲在许许身后的陶琳，在这一刻，都有些震惊。
震惊明南的狠。
魏晋随走了过去，目光扫过明南从头到脚。
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本结婚证。
赵惠邀请其他来看明南的人，“我们先出去吧。”
大家陆续离开。
卫书绾的眼睛有些红。
她的确讨厌明南的工于心计，可她们到底是一起长大的。
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的时候明南会是拜托她的忙。
如果知道她要自杀……
房间里。
魏晋随用了些力气，才把离婚证从她手里抽出来。
他拿着结婚证再次坐到那把椅子上。
打开结婚证，里面突然掉出来一张纸。
纸上是歪歪扭扭的字迹。
一笔一划都是乱的。
这应该是明南失明后，自己写的。
她看不见了，所以字迹才如此缭乱。
魏晋随记得，明南有一手很漂亮的字。
他看着那张纸很久，才隐约拼凑出一句话，最前面两个字，他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那是他的名字。
内容大约是——
【晋随，丧偶太难听了啊。协议你随时签，那就只是离异了。
真的，对不起啊。】
最下面好像还有几个字。
魏晋随看得出来，明南是想写‘我爱你’。
但被她用笔划乱了。
可能是她也看不见字迹具体在哪，划的地方也不够准确，所以魏晋随看到了。
魏晋随看着那张纸很久很久。
外面的人等了很久。
直到看见魏晋随出来，他没说什么，只是转身离开。
但只有许许注意到，魏晋随的眼睛，红了。
她无法评判明南值不值得人去爱。
但人都是有感情的。
在这些事没有揭穿前，魏晋随到底是跟明南相处了很久的。
谁会没有习惯、没有情意呢。
回到家。
魏晋随独自坐在沙发抽着烟，他没有流泪，也没有任何伤感的情绪。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眼前始终闪过明南的身影。
她跪地擦地、她头发凌乱的泡茶、她拿着马桶刷急急忙忙赶去下一个房间。
她在养鸡坊拼命抓鸡、踩着椅子擦落地窗。
一幕幕，频繁在他眼前出现。
魏晋随再次打开那本结婚证。
两人照片中，印有他的脸的地方，已经模糊了。
那是被人抚摸过无数次的痕迹。
明南爱他吗？
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更不在乎。
可他的确没想到，明南会选择用这种方式结束这阴暗又狼狈的一生。
秋山端着茶过来，坐到他身边：“你想她？”
“是在想。不是想念。”魏晋随说。
“我以为她会苟延残喘的活着，会像我姐曾经一样，痛苦的活着。”
秋山看向魏晋随：“到底是你名义上的妻子。死了，恩怨就了了，要送她一程吗？”
送她，最后一程吗？
-
明南的离世，传到了监狱内明先生的耳朵里。
他看着面前魏晋随的秘书，眼里没有任何光亮。
妻子跳楼自杀了。
女儿咬舌自尽了。
一个家，就剩他了。
不。
还有魏晋随呢。
无论多大的恩怨情仇，他都是他的女婿。
明先生：“魏晋随人呢？”
秘书没什么表情：“魏总忙着招待宾客。”
招待宾客？
明先生笑了，突然就笑了起来：“他招待宾客？笑脸相迎吗？欢送我女儿离世？你告诉他，他会遭报应的。做事的人是我，害了他姐的人是我！不是我女儿！她纵然心思不正，出口恶毒，可那也罪不至死！他用婚姻撕碎了我的女儿，他会遭报应的！”
“她罪不至死！他会遭报应！！！”明先生声嘶力竭大吼着，已然有些语无伦次。
他的眼睛通红，眼尾尽是衰老的痕迹，背脊不再挺拔，佝偻着像个耄耋老人。
魏晋随的秘书没说话，起身走了。
明先生盯着他，声线忽而平静：“你告诉他，他这辈子都不会有人爱他了。”
明南的葬礼，无法用风光或是不风光来评价。
生前所有有恩怨的人都来了。
许许与卫烨城站在人群的最后方。
明南的遗像，是她当年成人礼的时候拍下的寸照被放大的。
她那时青涩，双眼里满是光芒，带着对未来的期许与盼望。
十几年的时间一晃而过，如今她只是安静的躺在那里。
所有恩怨，都随着风儿飘过，成了过往。
魏晋随以明南的丈夫的身份，主持了这场葬礼，随后入殓，下葬。
当一切尘埃落定，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这个人的痕迹与身影了。
秘书是在这个时候将明先生的话转述的。
魏晋随目色无波，站在原地看了明南的照片很久，转身离开。
后悔吗？
不后悔。
他只是依旧很惊讶。
惊讶的明南的坚定自杀。
她真的很像明家人。
如明夫人一样决绝，不畏生死。
如明先生一样心狠，对自己都不留情面。
-
时光荏苒。
明南的离世只惊动了长京半个月左右，他们唏嘘着明家的落寞与下场。
一门两女，决绝自尽。
而在许许查出有孕这天，她恰好邀请朋友们过来一起吃饭。
陶琳也带着礼物来了。
她的身后，还冒出来两个小身影。
是江若与江淮。
他们眼睛亮亮的，激动到下意识就想喊妈妈。
可江若先一步止住口，她冲上前紧紧抱住许许的腰，“我跟弟弟好想你呀。”
许许心头软了下来，蹲下去抱了抱他们。
“小姐，明先生在监狱内过世了，就在昨晚，说是心脏方面的问题导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