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昏昏沉沉的，剧烈的疼痛像是在血液里面游走，像是要钻进骨髓里面一般……
外面响起低语的声音，敲醒了迪丽雅的听觉。
有些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难忍的痛感袭来，迪丽雅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但还是咬住牙，拖着虚弱的身子，一瘸一拐地朝着门口走去。
杂物间的门从外面落了锁，之前她试过好几次，都无法打开。
她想，姐姐们一定是被警告了，不然不可能连喝的水不不给自己送过来……
贴着冰冷的木板，迪丽雅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以缓解自己身上的疼痛，却是竖着耳朵，认真听着门外的响动。
“你这样关着她也不是个办法，不然先放出来……”
“放出来，放出来干什么，让她掐死我的儿子？！”
“那等会儿那个人来了，看见她满身伤痕，还会要吗？”
“怎么不要，只要是个女的就可以了。反正他是带回去做童养媳的！”
“可是……万一……”
“你放心吧，他钱都已经给我们了，难不成他还能要回去。只要我们坚持，他就只能带走那个小杂种！”
“不然还是放出来，让她喝点儿水，吃点儿东西，就这么饿着，也不是办法……”
“不行，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关个一下午而已，又不会饿死！”
冷意从四周席卷而来，将迪丽雅整个人狠狠地裹住，像是把她一下子投入了冰天雪地之中。
童养媳……钱……
也就是说，她的亲爹亲妈，是为了钱，才把她送出去的？
不，或许根本就不应该叫做“送”，而是“卖”吧……
呵呵，原来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用来换钱……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接着一阵响声，应该是有人进来了。而且听脚步，不是家里的人。
姐姐们的脚步声，轻而明快，自己的弟弟，还是个小孩儿……而这个人的脚步，拖沓，沉重……
这么想着，迪丽雅踮起脚尖，努力地趴着门板，透着最上方一个小缝隙朝着外面看去。
外面，父母正在欢喜地迎着一个人走进来，是一个老头，似乎有些坡脚……
呵，真是她的好爹妈呀，为了钱，要把她卖给一个老头做童养媳！
一群人朝着杂物间走来，迪丽雅单手捂住自己的疼痛的胳膊，努力朝着角落走去……
外面老旧的铁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点点打开，有光亮透了进来。
“欸，人呢？明明把她锁进来的！”
“死丫头，你在哪里，给我滚出来！”
“会不会是跑了？”
“不可能，明明锁在这里的，好好找一下……”
这时，一个苍老沉重的声音响起，带着垂暮之年的郁郁，像是嗓子里面堵了一口痰一般。
“你们可是收了我的钱的，该不会又想反悔了吧！”
“没有，那死丫头真的被我们锁在里面的……”
冰冷的木板，外面就是阳光，和生机，一门之隔，便是天堂与地狱之分。
迪丽雅深吸一口气，凝聚着全身的力气。她当真是要感谢父母平日里面的用心“疼爱”……
她这年纪，马上就要满七八岁了，却是因为营养不良，小小的个子，跟个干柴棍一般……
所以，她现在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面，竟是无人发现……
只不过，很快，她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有个冰冷的声音响起，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一下子划破了这宁静。
“去拿电筒过来，这个死丫头，我还不相信，她长了翅膀，可以从这里飞出去。”
一种莫名的恐惧攫取住了迪丽雅全身，脑海里面只有唯一一个念头，不行，她要跑，必须要跑……
不然她的未来，哪里还有未来可言呢！
一刹那，全身的力量涌起，迪丽雅咬牙，盯着那几个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身影，一下子从地上爬起，用了吃奶的力气朝着外面跑去——
“唉，唉，你这个死丫头，你要去哪儿，给我站住！”
“快，抓住她！”
身后的呼喊和追寻的脚步像是魔音一般，迪丽雅浑身都是抖的，下一秒，似乎就会浑身瘫软……
可是她不敢，也不能，她只要停下来一步，背后等着她的就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赶紧抓住她，不要让她跑了！”
出口近在眼前，迪丽雅脸上一喜，却是看见周围三个姐姐围了过来……
“姐姐——”女孩儿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求求你们，放我走！”
她不想啊，不想给那个老头做童养媳，也不想，这一辈子，就这样毁了。
大姐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却是一下子挡在了门前，挡住了那明亮的光线……
“小妹，对不起……”
“你今天要是跑了，爸爸就会把我们送给那个老头。我们也不想——”
是啊，谁想呢？
在这样的时刻，人的本能反应，都是保护自己，趋利避害的。
听到这话，本来还在旁边的二姐三姐一下子变得坚定，朝着这边围了过来。
进，进不得，腿，无路可退……
什么叫做绝望，这就是，不管你朝着哪个方向走去，命运总是要狠狠地给你一拳，叫你痛哭流涕。
下一秒，头发上面传来了一阵剧痛……
迪丽雅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像是雨点一般的拳头不断地落下，让她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你还敢跑，还敢跑！”
“让你跑，老子今天打死你！差点儿酒断了我的财路！”
财路……脑袋一片混沌，小小的女孩子护住脑袋，心底却是一片冰冷，连哭都哭不出来。
什么财路呢，卖女儿的财路吗……
不知道到底疼了有多久，迪丽雅最后还是被老头带走了……
哦，忘了说，为了防止她逃跑，她的手上和脚上，都特意系上了绳索。
绳子的边缘被人牵着，不管过了多少年，她都永远不会忘记，自己像是一个牲畜一般，被人扯着走……
漆黑的夜晚，昏黄的老旧的路灯，长着青苔的晚宴石板，天空却是有白色的雪花飘飘洒洒而下……
手腕上面是粗粗的绳索，满脸青肿的女孩儿，缓缓地仰起头，看着那纯净洁白的雪，眼眶却是一下子滚烫……
真是美啊，那白色的雪花，像是精灵一般，在空中起舞。又像是仙女羽衣裙摆上面镶嵌的珍珠……
可是为什么，老天爷要怎么对待自己呢？她不过是一个小孩子而已。
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干净明亮的小房子，再买一个衣柜，里面装上自己喜欢的衣服……
这样的愿望，老天爷都觉得贪心了吗？
“看什么看！走！”
满脸皱纹的老头儿扯了扯绳子，想着之前的事情，在地上“呸”了一声，“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竟然还敢想着逃跑！”
“告诉你，要不是还指望你给我生儿子，我现在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可！”
迪丽雅低垂着头，黑色的头发像是杂草一般，乱七八糟地堆在头上，脸上一片青紫，没有一块尚好的地方。
冰冷的雪贴着肌肤，让她浑身一颤……
这是命吗，不，这若是命，她就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