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洁的房间内，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还有仪器滴滴答答运转的声音……
病床上面的男人，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白，嘴唇健康润泽鲜红的颜色被青紫代替，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消瘦。
阿碧站在病床前，慢慢地蹲下身子，握住那骨节修长分明的五指：“你怎么这么傻呢……”
“我都说了不喜欢你，你还要帮我挡这一针……”
怎么……这么傻呢……
“阿碧小姐——”
擦了擦眼角的泪，阿碧缓缓地从地上站起：“结果出来了吗？”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点了点头，手指夹着一叠硬质纸张往前……
“您看看，这是检查报告还有不明液体的成分分析。”
当时的那个注射器插入了苏衔背上，虽然他反应迅速，飞快地就扯着扔掉，但还是不可避免被沾染了一些……
“我只想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阿碧小姐，最好，还是不要醒过来了……”
本来正低头的动作一滞，雪白的纸张噼里啪啦掉落了一地，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刺耳。
女人的手指还维持着僵硬的姿势，红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
医生弯腰，将地上的一片系数拾起，整整齐齐理好，然后再次塞进了阿碧手里。
“您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些液体，里面都是神经破坏性毒素，不醒过来，对三少而言，或许是最好的。”
“最好……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醒过来，正常的指标都无法达标，脑功能紊乱，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和行为……”
“很可能会患上严重的焦虑症和抑郁症，也可能是智力下降，也可能是神经性障碍……”
脑袋里面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大团海绵，弄得阿碧整个都有些不能正常思考。
“所以，你的意思是，苏衔醒过来，有可能会变成疯子，也可能变成傻子？！”
“咱们这里，战事将起，医疗条件有限，我的建议是，把三少送回a市。”
送出去……回到a市……
阿碧一点点闭上眼，笑着笑着，就掉下了眼泪，黑色卷翘的长睫上面都是晶莹。
苏衔过来的时候，还是好好的苏家三少，送回去，就变成了一具躺在床上的木偶……
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阿碧深吸一口气，摆了摆手：“你先出去吧，让我再好好想想。”
盯着男人俊朗精致的眉眼，女人自嘲一笑……
“苏衔，这下，你满意了吗？”
“我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她宁愿，现在躺在上面的人是自己……
突然想到了什么，阿碧飞快地摸出手机，把手指里面的纸张悉数拍下，然后发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个电话就拨了进来……
“怎么回事？”那边的女音清清浅浅，柔软像是雪花，但却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林医生……”
紧紧地捏着手机地金属壳边缘，阿碧咬住下唇：“苏衔为了救我，遇到了袭击……”
“我们这里的医生说，他醒过来之后，很可能会……会变傻或者变疯……”
电话这端，玉兮拍了拍女儿的脑袋：“安安，去自己房间玩，妈妈现在有事情要忙。”
等到季安安抱着毛茸茸的大熊离开，玉兮才起身，看着窗外的清浅夜景。
“我记得，我好像嘱咐过你，要照顾好他——”
“他的病，已经痊愈了，所以我才回了斯诺。谁知道他也跟了过来，我们吵了一架，我以为他都已经离开了——”
谁知道，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走，还为自己挡了一下……
“谁告诉你，他好了的？”
阿碧愣了愣……
“你以为，心理疾病这种东西，就跟普通感冒一样，吃几片药就好了的吗？”
玉兮实在是无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捏了捏鼻梁，让自己冷静一点……
苏家的两口子对自己各种拜托，她好不容易才把苏衔的情绪调控到正常状态，结果这货就擅自跑到斯诺去了！
“你知道，苏衔每个星期，都要到我这里来进行复诊吗？”
“他的病根本就没有好彻底……”
“也不能受任何刺激，不然很可能就是精神状态的彻底崩溃……”
“任何刺激？”阿碧突然想到之前自己和男人说过的话……
我是永远不可能爱上一个强J犯的……
你也是有身份有地位的男人……
能不能不要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
“算了，之前的事情不要再提，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一五一十地把当时的情景描绘出来，阿碧心底都是难受……
“他现在醒了吗？”
“还没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醒……”
“既然这样，你想办法，把苏衔从斯诺送回来。”
“a市这边的医疗资源一向走在世界前列，我这边也可以帮你找最优秀的医师团队，进行专项治疗。”
沉默了许久，阿碧望向病床上的男人……
“好——”
“还有，记得，如果他醒过来，不要再刺激他。”
“当然，你如果想要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疯子，请随便……”
挂了电话，阿碧蓦地蹲在地上，脑袋深深地埋进膝盖里面，柔软的裙摆被浸湿一片。
你不是也说了吗，我有病……男人含笑的眉眼，戏谑的表情……
阿碧的手指一根根捏紧，湿润温热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掉落，喉咙里面，像是装了一大团铅块儿一般。
如果我说我的病情加重了……
随时都有彻底疯掉的可能性，你是不是也会相信啊……
你是不是也会心疼啊……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就算是你死了，我也不会心疼……
当时不过一时气话，苏衔，你可曾当了真？可曾暗淡了眼？
你还真是个高手，真话说得和假话一样，我竟从未信过半分。
转过身来，看见的，却是你在那泥沼里面挣扎，而我在旁边笑看……
明明知道，离开a市，离开你的心理医生，病情会有恶化的危险，为什么，你还是要义无反顾地跟着我到斯诺呢……
无声地呜咽着，阿碧死死咬住下唇，哭着哭着，却是笑出了声。
苏衔，你真是，傻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