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狠狠地捏着遗嘱，苏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我是不会签字的——你让他自己来和我说——”
程叔：……
要是当家可以自己来当面和您说，还需要遗嘱这种东西吗……
“苏小姐，逝者已矣，当家说了，您依旧会是斯诺的王后，享有最高的权利。”
“您也可以和厉局长结婚……”
“滚——”突然嘶吼起来，苏糖蓦地站起，一把将一叠纸朝着程叔扔去，“滚！我不想看到你！”
程叔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最终转身离开……
苏糖双手捂住眼睛，眼泪不断地从指缝滑出……
容月白，你凭什么安排我的生活……
你这个该死的自大狂，你这个混蛋……
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丢下我一个人呢……
…………
斯诺秘密地举行了葬礼，但对外宣称，容月白身体不时，需要静养，最近拒绝一切外交活动和来访。
苏糖没有出席，而是选择在这一天回到了a市……
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一个不小心，就会情绪崩塌，毁了容月白的最后一程。
欧式风格的别墅，绿树成荫，群山环绕，实在是养伤的好地方。
看见苏糖回来，本来正在给花浇水的仆人一惊，手里的花洒一下子坠落，清澈的水蔓延了一地。
“太太——”
“太太回来了，太太回来了！”
实在是高兴不起来，苏糖抬眸：“不要叫我太太了，厉如风人呢？”
“先生在里屋休息呢……”
点了点头，苏糖抬脚：“你们忙吧，我自己去找他。”
呆呆地望着苏糖的背影，女仆蹙眉，怎么感觉，太太这次回来怪怪的？
怎么说呢，以前的太太，眼角眉梢都是隐隐的笑意，五官舒展，让人一看就觉得愉悦开心。
可是现在，却是说不出来的冷和……没有生气，每一句话，都像是一个机械人在开口说。
门是虚掩着的，苏糖缓缓地伸出手去，微微用力，就一下子推开。
厉如风本来正靠在床头，手上拿着一份报纸，聚精会神地看着，这声响一出来，则是一下子让他变得警觉。
在看到来人是苏糖以后，男人的眉峰放松，语气里面都是止不住的惊喜：“小九？”
“我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
安静地伫立着，女人眉目之间都是寂静，死水一般的寂静，眼底毫无波澜，目光空洞，神情呆滞。
“咯噔——”一声，厉如风顾不上自己的伤口，飞快地下床，抓住女人的胳膊。
“小九，你没事吧？”
“厉如风，我好疼啊……”
蹙眉，厉如风低头，声音温柔：“小九，哪里不舒服？”
“这里——”紧紧地拧着心口的衣服，苏糖仰头，神色恍惚，“疼，特别疼……”
“小九——”眸子眯起，厉如风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要安慰些什么。
被迪丽雅刺了一匕首以后，他就昏迷了许久，昨天才醒了过来……
医生说，多亏了什么药，给他及时止住了血，避免了流血过多导致的休克。
他猜想，一定是容月白后面给自己洒了什么药粉……
可是等到自己醒过来，就听到手下汇报说，那个废弃的工厂，发生了一场大爆炸。
寸草不留，只剩下来毁灭的痕迹……
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这么想着，厉如风定了定心神，看向苏糖的眼睛：“小九，尸体不是还没有找到吗，还有希望的。”
谁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句苍白无力的安慰话语……
苏糖突然笑了，眸底都是悲凉，声音温柔。
“斯诺今天，已经给容月白举行葬礼了，不过是秘密进行的，以王室最高的礼仪下葬，埋在王室陵园。”
“他们都说，容月白已经死了，可是我不相信，厉如风，我不相信……”
晃了晃，苏糖脚下一个踉跄，一下子摔在冰凉的地板上，看着自己雪白的指尖，像是呢喃，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他死了，我怎么办呢？”
“怎么可以，留下我一个人……”
“还有黛黛，她才刚刚五岁，她还那么小……”
见苏糖的神色都有些不正常，厉如风一颗心高高提起，一把捏住那瘦削的双肩。
“小九，你听我说，生活还要继续……”
“继续？”重复着两个字，苏糖笑容诡异，“还有继续的必要吗？你告诉我，要怎么继续？”
夏之日，冬之夜。百岁之后，归于其居。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容月白，你看，我的这个愿望，多么简单啊，你为什么不能帮我实现呢？
不过就是陪我到白头，然后一起死去而已，你怎么就留下我一个人了……
厉如风看着女人眼底的一片灰白绝望，只觉得有些心惊肉跳……
他认识的苏糖，是绚烂的、明媚的、热烈的，像是狂野燃烧的火焰，吸引着人去做扑火的飞蛾，就算是毁灭殆尽，都不足惜。
可是现在的这个女人，像是一个布料缝制的洋娃娃，外表依旧美艳绝伦，眼底却不见任何生机……
“苏糖，你不要做傻事。还有爸妈，你想想，他们就你一个女儿，还有苏冕苏砚苏衔，他们就只有你一个妹妹——”
“可是，我也只有黛黛一个女儿，只有一个容月白啊……”
厉如风还想说话，却是被女人一下子制止。
苏糖突然捏住男人的手腕，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嘘——别说话，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皱了皱眉头，厉如风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苏糖就自顾自地站了起来……
“你听到没有，黛黛在叫我呢。”
看清女人要去的地方，厉如风一颗心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了：“苏糖，回来！”
“她在叫妈妈，黛黛在叫我，她一定是害怕了，不然为什么会哭？”
苏糖走到阳台上，眺望着远方：“容月白也在叫小九，厉如风，我要去找他们——”
“苏糖！你清醒一点儿！”
然而，女人并没有管身后的呼喊，动作敏捷地爬上阳台，站在边缘，脚下是一片碧绿的草坪……
只需要一跃，这悲伤的一切，就可以永远地结束了……
他们一家三口，就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