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知道季然有严重的胃病以后，玉兮几乎是每天都要倒腾很久——用来做药膳。
季然看着面前的小碗，工整乌黑的眉目微微上挑：“这是什么？”
“毒药。”
淡然地吐出两个字，玉兮在桌子旁边坐下，把小碗往前推了推。
男人却是没有二话，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就把碗里的东西喝完了。
“你做的，就算是毒药，我也甘之如饴。”
翻了个白眼，清雅空灵的女人浅笑：“谢谢季少将抬举，要是想要杀死你，我一定不会用下毒这种蠢办法。”
胃里一片暖和，没有了平日的难受，季然想了想，很快就猜出这应该是用来调理脾胃的东西。
再一想到，这个女人在厨房里面绞尽脑汁，都是为了自己，一颗心，蓦地塌陷。
虽然两个人现在没有结婚，但是却像是已经携手多年的夫妻一般，融洽和谐……
再者，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胃病，玉兮的态度有了很明显的改变。
虽然还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样子，眉目之间流转的担心是掩饰不住的。
这么想着，棱角分明硬朗的男人突然伸出手去，握住那一双白皙漂亮的葇荑，凤眸幽暗。
被突如其来的一握吓了一跳，玉兮蹙眉，使劲儿地挣扎着，却是没有办法把自己的手解救出来。
“阿兮——”
磁性的男音低沉好听，缓慢悠长，一字一顿。
“我们结婚吧——”
玉兮浑身蓦地一颤，缓缓地抬眸，整个人有些呆怔。
锋利狭长的眼睛里面是一片深不见底，季然殷红性感的薄唇一上一下微动。
“我的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一个星期，就二十八了。我想和你有个家——”
玉兮盯着面前这张俊朗矜贵的面庞，有些恍惚
很久很久以前，她就幻想过，这个男人像自己求婚的场景。
认真、庄重、严肃、深情……
可是时隔七年，当从前的幻想成为现实时，自己却再没有了少女时期的期盼、激动和雀跃。
有些东西，横亘在她的面前，消不去，跨不过。
有的东西，破碎在心底，补不了、扔不掉。
还有些东西，卡在灵魂里面，隐隐作痛、煎熬痛苦……
想着想着，漂亮清美的女人笑了起来，一点点地从那温暖的大掌中收回了自己的手。
“季然——”
“我不可能和你结婚的。”
平静的语气，像是在述说今天到底是在出太阳还是下雨一般。
一阵风从打开的窗户吹了进来，掀起窗帘，飞舞的布料拍打着墙壁，啪嗒作响。
树影摇晃，光影交错间，女人嗓音轻柔：“因为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了。”
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母亲所赐。
全身的肌肉骤然僵硬紧绷，季然脸色暗沉：“你说什么？！”
七年前，那个孩子流产，而这具身体则像是颓圮的城墙，再也无法修补。
医生说，因为淋了一场大雨，受了寒，加上流产以后没有好好护理，所以自己的底子已经被掏空了。
再加上后面父亲失踪，母亲精神崩溃又失明，在国外的时候几乎是恨不得一天分成两天用……
学业、打工、照顾母亲……
有的时候受不住，也会在夜深无人的时候，躲在被子里面偷偷地哭。哭完以后，第二天起来依旧如常。
那样难熬的日子都走过来了，玉兮想着，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以后，再也没有更差的日子了吧？
看着女人嘴角的笑容，季少将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儿，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安慰太无力、心疼太浅薄……只想紧紧地把这个女人抱在怀里。当年被自己捧在手心里面的小丫头……
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对不起——”
线条深刻硬朗的下颌抵住女人的头顶，季然嗓音里面都是低哑：“阿兮，对不起——”
“你不必道歉，我已经想的很清楚了。”
“当年的事情，都是你母亲做的，跟你没有半分关系，我那么恨你，不过是迁怒。”
“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恨了。”
顿了顿，玉兮语气凉薄：“毕竟在伯母眼里，我是低贱的人，配不上你们季家这种大门大户。”
“我现在只想带着我妈妈好好过日子，哪怕平凡清苦，都没有关系——”
这话一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脑海里面浮现，季然的胳膊不自觉地紧了紧。
果不其然，下一秒，脱俗淡然的女人扬起小脸，粉唇一张一合。
“所以季然，你放了我好不好，把我妈妈还给我，我治好她的眼睛，就离开。”
“不——”
几乎是从喉间低吼出这个字……
高大挺拔的男人眼眶猩红，紧紧地握住那一双纤细的手臂：“我不准，你不能离开我！”
“我找了你那么久，林玉兮，你知不知道这七年我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我不会放你走的——”
只觉得有些疲累，玉兮想，自己可能真的是老了，心老了。不然为什么，说这么几句话，都会觉得累呢。
“季然，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这七年你过得不好，我也过得没有多好。你找我，这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并没有强迫你，不要来道德绑架我好吗。”
这一个字一个字，冷静理智到了可怕的地步……
浑身都是阴鸷，季然冷笑：“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放你走的！”
“除非我死！”
原本平静的女人蓦地站起，美目里面冰凉一片：“我有些累，先睡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纤细瘦弱的背影，季然心底就是一片空旷荒芜和说不出来的慌乱。
有一种预感，只要今天这个女人转身了，两个人之间，可能永远都会有一条鸿沟。
这个念头出现，男人长腿快踏，飞快地从背后环住那苗条的腰身，然后一下子往旁边的墙壁上面压去……
玉兮心头一惊：“你干什么！”
“就算没有孩子也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去领养一个。”
季然垂眸：“而且现在科技那么发达，试管婴儿也可以——”
“你是不是领会错了我的意思？”
女人眼底清冷一片：“就算能生，我也并不想和你有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