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已在国丈府住了一月有余,身上的伤好得已经差不多了,只是那条被斩断脚筋的右腿无法恢复如初,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李翔心中多少有些庆幸,当日在睿亲王府便知国丈府乃龙潭虎穴,他已做好必死的准备,如今仅仅废掉了一条腿,真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但是接下来却颇有些费周折,这一个月以来,钱国丈虽然隔三差五地前来探视,并不提要送他出府一事,亦不让他参与幕僚们的商议,他心中十分清楚钱国丈仍对他怀有猜忌,暗地里更是有许多人在监视着他。
所以,他既不能表现得太过焦虑,操之过急,亦不能整日颓废不堪,情绪低落。
他只是整日里在房内休养生息,偶尔做两幅字画。
钱国丈看了看仆役递来的纸,上面龙凤飞舞地写着那首《临江仙》,眉头紧蹙,对仆役挥挥手道:“你先下去吧!”
士卿的表情有点僵硬,自从这个李翔来了之后,他就有些沉不住气,李翔总是给他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似乎他就是李翔手中的一只蚂蚱,只要李翔想让他死,轻轻一捏,他就会粉身碎骨。
“士卿以为如何?”
钱国丈的口气淡淡的。
士卿顿了顿,开口道:“国丈!此人来路不明,还是小心为妙!”
虽然钱国丈还是征求他的意见,但似乎对他的态度疏离了不少,这让士卿隐隐有些心慌。
钱国丈不露声色道:“已经一月有余,如若他真的心怀叵测,也应该有反应了,怎地这么久他还能按兵不动?”
“国丈所言极是!”士卿眸中精光一闪,“以我之见,此人定心怀不轨,才能如此从容,他越是深藏不露、悠闲度日,亦是说明他心中必有所图!”
钱国丈微微点了点头,“如若再过一个月,他还是如此淡定,那必是意有所图,便除了他吧!”
士卿心中暗喜,却不敢表露在脸上。
正说着话,突然仆役来报,说李翔求见。
士卿心中一惊,脊背上已升起一股寒气。
钱国丈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士卿,转头对仆役说道:“让他进来吧!”
受伤的右腿并没有影响李翔身上散发出来的儒雅气质,反倒给他平添了几分不屈和刚毅。
钱国丈正要发问,李翔已经俯身鞠了一躬道:“李翔来向国丈告辞,多日来承蒙国丈照料,身上的伤已经复原了,今日李翔便要离去了!”
说罢,不待钱国丈答话,李翔转身便欲离去。
“李先生请留步!”
钱国丈已站起身来,李翔这一手显然出乎他的意料,他的心中和士卿一样,对李翔充满了好奇和戒备,但又觉此人不简单,多少有些惋惜。
李翔已经回转身子,不解地看着钱国丈问道:“国丈还有何吩咐?”
“李先生怎地说走就走?难道是老夫招待不周吗?”
李翔作了一揖,“非也!国丈将李翔视为上宾,李翔心中感激不尽,只是叨扰多日,我也该走了!”
钱国丈满上已有不悦之色,“李先生不是前来投奔老夫的吗?怎么这般背信弃义?”
李翔惊愕地抬起头看着钱国丈,道:“国丈月前不是说待我养好伤之后,便要我离开吗?国丈既无心挽留,我岂能强人所难?自是要去寻找新的良主,怎能赖在这里不走?”
钱国丈抚掌“哈哈”大笑,转头略带讥讽地对士卿言道:“士卿啊!看来是你多虑了,李先生岂有什么不良居心?他是以为我们不待见他,这便要辞行呢!”
回过头,钱国丈已拉着李翔走到桌边坐下,李翔有些受宠若惊,站起身便要道谢,钱国丈抬手阻止他道:“老夫已观察先生多日了,先生胸怀大志,可否愿意留在国丈府与老夫共商大计?”
李翔没有料到这反其道而行的办法真的如此管用,已经跪倒在地,拜了下去,“李翔谢过国丈的知遇之恩,从今往后,李翔愿为国丈大人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好!”钱国丈扶起李翔,目光犀利地问道:“现在先生可以告诉老夫你来国丈府究竟有何用意了吧?”
李翔扫了一眼士卿,道:“我已说过,是来助国丈成就大业的?”
“噢?”钱国丈抬手轻拂髯须,问道:“那先生以为何为大业呢?”
李翔微微一笑道:“国丈心知肚明,又何必继续试探于我呢?”
“哈……”钱国丈朗声大笑,“果然有胆有谋,今日你便留在府中做老夫的谋士吧!”
……
李翔的智谋是循序渐进展露出来的,他甚是明白在这国丈府中人心难测,行事极为谦恭,他与士卿不同,士卿虽然深藏不露,但却颇有些清高,除了对钱国丈之外,其他人均不能入他的法眼。
李翔则不同,他象一股潺潺流淌的溪水,一点一滴地渗透人心。
平日里钱国丈与众人商议之时,李翔很少插话,只是认真地思索、揣度,每到钱国丈向他询问之时,他亦是将先前众人的言语加以肯定,不露痕迹地进行褒奖,并轻描淡写地点出不足,让众幕僚的脸上均能沾光。
这样的李翔没有当日擅闯国丈府时的咄咄逼人,显得随和、亲切,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庄重,不知不觉中就俘获了大部分幕僚的心。
尤其是他善于利用众人的心理,将事端的矛头一次次地指向士卿,士卿虽觉得李翔在故意针对他,却苦于找不到证据,日子久了,士卿在国丈府的地位逐渐衰退。
李翔却并未以高姿态出现,每日里仍是与众人高谈阔论,从未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狂妄自大。
钱国丈对李翔越来越倚重,李翔不但博古通今,且思维敏捷,心思缜密,看待问题总是与别人的不同,却又一针见血,且处事低调,给人留有余地。
李翔建议钱国丈招贤纳士、广开言路,挑选杰出之人委以重任,国丈府的势力更是如日中天。
通过一年来的观察和考验,钱国丈已经确信李翔是可以共谋大业之人。
这一年中,李翔逐渐在国丈府稳固了地位,最为重要的是,他借旁人之手,让钱国丈除掉了士卿,此人不但一直对他怀有敌意,看问题更是入木三分,若不将此人除去,他必成为林韵复仇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在这一年之中夏凌轩、夏凌希和萧将军也没有闲着,夏凌轩暗地里培养了一批人,在京城和周边郡府深入民间,悄悄搜集国丈府的罪证。
夏凌希和萧将军对京城附近的守军进行了重新部署,将重要之处基本上都换成了以往的旧部,暗地里调遣重兵将京城牢牢控制在掌握之中。
夏凌轩为了让李翔能够准确地将消息送出来,秘密安插了一个丫鬟在国丈府中侍候,李翔设计巧妙地将这个丫鬟调至身边伺候,他的消息便不着痕迹地传入了睿亲王府。
林韵已在离间计失败之后学乖了,她不再急于求成,静静地在宫中等候,直到夏凌轩飞鸽传书,告知她李翔已在国丈府彻底站稳脚跟,她才开始行动。
那一夜,林韵看着秋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嘴角浮上了一抹阴戾的笑意。
她自知道秋水是潜伏在她身边的奸细之后,就一直在考虑如何利用此人,李翔未进入国丈府之前,她尚不敢轻举妄动,但如今李翔在国丈府中的根基日趋稳固,她也要做些什么才行。
只有林韵不让秋水夜间昏睡之时,秋水才会在夜间等待林韵就寝后,悄悄离开储秀宫前去见她的主子。
第二日,林韵一大早便做好了小点心,这些曾是她在林府别院时经常做给孩子们吃的,现下里这些反成了她的道具,让秋水提着食盒,林韵来到了皇后钱雪柔的寝宫。
这是林韵第一次真正进入钱雪柔的寝宫,钱雪柔心中疑惑不解,对林韵却是不冷不热,林韵也不介意,只是寒暄几句便起身离去,让钱雪柔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自此以后林韵在宫里开始活跃起来,不时地带着秋水四处串门,尤其喜欢去皇后钱雪柔的寝宫,偶尔也会到念晚宫和晨霞宫小坐。
钱雪柔不知林韵是何用意,对林韵防范甚严,但林韵似乎并不在意,总是笑脸相迎,每日里送些自制的滋补品给皇后。
渐渐地钱雪柔也就放松了警惕,常与林韵一起探讨养颜之法。
一年的时间过得很快,夏凌风心中很是高兴,林韵的变化虽然很慢,但是可以看得出,她在努力适应宫里的生活,更是在努力讨好皇后。
最让夏凌风欣慰的是夏凌轩和夏凌希似乎是彻底放弃林韵了,一年来他二人很少独自去储秀宫探望林韵,萧将军更是从未来过,即便是要去探视,也是在他的陪同下一起前往,夏凌风布置的暗哨也没有发现夏凌轩和夏凌希偷偷潜入过储秀宫。
两次与晨国对战,夏凌国虽然伤亡不大,但却耗费了不少物资,国力大不如前,夏凌风这一年里忙于治理国政,除了时常到储秀宫坐坐之外,倒也未曾侵犯过林韵。
第二年夏天来临之际,京城内外的气氛稍稍有些紧张,宫里虽然看起来一团和气,却总是笼罩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杀气,让每个人都觉得心惊胆颤。
钱国丈和钱雪柔亦是感觉到了这种诡异的气氛,但是这种感觉却是无形的,钱国丈派出大量人手四处打探,竟未发现任何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