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御医有些为难的止住了话音。
秦野思忖片刻,沉声说道:“如实禀报。”
“有殿下这句话,那老臣便知该如何做了。”
“有劳杜御医。”秦野郑重道谢。
“此乃老臣分内之事。”
杜御医行礼后,无声地退了出去,并细心为他们关好了殿门。
寝殿内再次只剩下秦野和昏睡的云姒。
秦野坐回床边,重新握住云姒的手。
他凝视着她略微苍白的睡颜,目光有些许纷杂。
既充满了初为人父的狂喜,更深沉的是,如大山一般压下的责任与保护欲。
这个孩子来得突然,更是珍贵。
无论如何,他必须护住她和孩子的安全。
云姒是在后半夜醒来的。
她睁开眼,首先感受到的是掌心传来的温暖力道,以及守在床边那道熟悉的身影。
“秦野……”她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
秦野立刻惊醒,俯身靠近:“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
云姒摇摇头,想坐起身,却被秦野轻轻按住:“别动,好好躺着。”
“怎么了?”
见他如此严肃,云姒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目光紧张的看向他:“是陛下那边……”
“没有。”
秦野打断她,对她温柔一笑:“跟他没关系,是……喜事。”
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小腹上:“杜老御医方才来请过脉,云姒,我们有孩子了!”
云姒怔住。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消息,可一直没有确认,她始终不敢抱有希望。
没想到,这就……成真了?
她目光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声音仍旧带着不敢置信:“杜御医……他确定?”
“当然确定。”
秦野轻笑一声,吻了吻她的手指:“只是你今日劳累过度,动了胎气,杜御医叮嘱必须静心养胎,万不可再忧思劳神。”
他的语气严肃起来:“尤其是明日去养心殿施针,务必量力而行,一切以孩子为重。”
“我知道。”
云姒沉浸在巨大的喜悦里,感觉这段时间所有的烦心事都可以抵消了。
她的肚子里,正孕育着和秦野血脉相连的结晶。
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云姒眼眶莫名发热,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妙与感动充斥心间。
“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听见了。”
云姒眉开眼笑地道:“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她反握住秦野的手,眼神清亮而冷静:“我明白你的担忧,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你这样耗费心力,我能放心?”
秦野是真的一点都不放心。
“只有第一次比较费力,以后不会了。”
云姒解释道:“今晚我已经将大部分寒毒驱散,后面只要按时施针,加上汤药,就没那么费力费神了。”
随后,她又将嘉庆帝的真实情况,尽数告知秦野。
寒毒清除后,也没办法重新站起来。
而且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寿命自然也会收到影响。
秦野听完,沉默良久,眸中神色变幻莫测。
嘉庆帝身体垮塌的速度远超预期,这既带来了巨大的风险,也意味着……
权力的交接,或许会比想象中更快,更急促。
“好了,别想那么多,你现在必须好好休息。”
“你上来,一起睡。”
云姒拉秦野上床,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
翌日清晨。
云姒刚用过早膳,宫人便来通报,徐公公带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朝着东宫方向而来。
“太子妃。”
徐公公满面笑容,身后跟着一长串手捧锦盒的內侍。
人还未进东宫的大门,尖细的嗓音已然传了进来。
“陛下听闻您昨日劳累昏厥,特命老奴送来这些补品,给您压惊补身。”
徐公公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內侍们将东西呈上。
锦盒逐一打开。
两支品相极佳的百年野山参。
光泽莹润的渤海东珠十斛。
还有各色珍稀药材和绫罗绸缎,赏赐之丰厚,远超寻常。
云姒与秦野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想必,杜御医已经将有孕之事禀报了嘉庆帝。
“陛下还说了。”
徐公公笑着补充道:“太子妃身子贵重,日后养心殿侍疾,一切以您的身体为准,若觉乏累,可歇息几日再去也不迟。陛下盼您好好休养,务必保重身体。”
这话语中的暗示,十分明显。
嘉庆帝不仅知道了,而且因为这个未出世的皇孙,对云姒的态度发生了重大转变。
只是这份赏赐,是补偿?
还是安抚?
亦或是,对皇嗣的重视和保护?
可这背后,谁又敢保证能有几分真心?
云姒不敢下定论。
她垂下眼帘,恭敬谢恩:“臣媳谢陛下隆恩,定当谨遵圣意,好好休养。”
送走徐公公,东宫内的气氛并未轻松多少。
“别想太多。”
秦野见她心事重重,一把搂住她的腰,耐心跟她分析。
“他重视这个孩子,于我们目前而言,利大于弊,至少,短期内他不会再轻易动你,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动你。”
云姒点点头。
她认同秦野这个说法。
大秦皇室的子嗣并不多,如今的下一代,晋王一家被贬,而且只有一个女孩,而临王,也只留下一位郡主。
剩下湘王,身体不好,直到现在都未成婚。
景王和聿王亦是孤家寡人。
确实,她肚子里这个,毫不夸张的说,是整个大秦皇室的希望!
“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去任何地方,都要带着阿芜和小异。”
“知道了。”
秦野忙的很,陪她用完早膳,又去忙碌政事。
而云姒吃完饭,休息一会,便带着阿芜去了养心殿。
她得让老皇帝知道,即便有孕在身,她依旧尽心尽力地履行着救他性命的责任。
这样才能将这份“重视”的价值最大化。
云姒到养心殿时,正好瞧见嘉庆帝下床,徐公公想扶他,被他一把挥开。
然后就,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不知好歹的人,就应该让他摔在地上。
多余管他。
不过,看到这狼狈的一幕,云姒还是自觉的转身,准备先避一避。
“站住!”
身后的人却忽然叫住她。
嘉庆帝坐在地上,阴沉着脸朝刚被自己推开的徐公公招手,徐公公又赶忙上前,去把他扶起来。
云姒闻言,又只好重新转回去。
“你不好好休息,又跑来这里做什么?”
嘉庆帝冷眼看着她,语气很不友善。
云姒道:“施针得连续七日,一天都不能间断,否则会前功尽弃。”
嘉庆帝冷呵一声。
“再晕一次?让太子知道,朕可担不起这个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