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渲告诉她若她想离开,随时都能离开,赵桦筝极度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认为美满甜蜜的婚姻背后竟是如此恐怖恶心的面貌。
她无能为力,她一度想把此事告诉自己的父亲,可是这样一来,谢渲会死!
她不希望谢渲死,她爱谢渲,从见到谢渲的第一眼起,就发誓非他不可,她知道谢渲的所有事情,只有她才可以帮助谢渲,只有她才能够与谢渲比肩。
她曾不止一次的陷害谢菱娟,谢菱娟对此漠不关心,她甚至认为谢菱娟从心里看不起她,只因为谢菱娟拥有谢渲的感情,这对她来说遥不可及,却又渴望至极的感情,谢菱娟对于谢渲的感情弃如敝履,而她却求之不得。
直到有一天,她在谢菱娟喜好喝的果子酒里下了毒,谢菱娟那天喝的不多,却也因此差点命丧黄泉。
赵桦筝第一次见到向来温文尔雅的谢渲大发雷霆,杀死了好几个谢菱娟身边照顾的丫鬟,又在她的房里大闹了一场。
他说,因为你是郡主才不杀你,若有下次就算是天皇老子也照杀不误!
他将她从京州带来的丫鬟全部杀死了,他亲手折断了她的羽翼,只为了他的姐姐,这可笑又可悲的爱情!
那一天起,她真正的成了一个摆设,谢渲之前偶尔还会来几次她的房里,那之后,一次都没来了,无论她如何勾引,无论她使尽浑身解数,谢渲都再也不近她的身。
只为了惩罚她曾经想杀他所爱。
在外面他们是恩爱的夫妻,举案齐眉,伉俪情深,其实在内里他们早已腐朽。
一次次的深夜哭泣,换不回他一个转身。
听到外面人风传她身体弱生不出小孩,即使这样,谢渲还对她一往情深,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不是生不出小孩,是谢渲从没有给过机会让她有一个小孩。
这如无底洞一般的生活,却要年年复年年,日日复日日的过下去。
是谢渲对谢菱娟的深情杀死了谢渲。
正如东日升所说,谢渲唯一的弱点就是谢菱娟,谢菱娟是突破谢渲的缺口,谢渲整个人滴水不漏,可是他所有的柔软和不防备都放在了谢菱娟的身上。
冬日里的梅园。
鲜血染红了这一方天地,东日升说:“我说过我有你的弱点。”
谢渲面无表情:“你找不到她。”
东日升望着天上的冷太阳微微喘气,身体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知觉,全靠意志苦苦支撑。
“我既然已经盯上了你,你认为我会放过任何一丝一毫与有关的人和事吗?”
东日升快意一笑,露出染血的牙齿,带着森森寒意:“谢渲,你是个聪明人,可你也是个愚蠢的人,世间千千万万个人,如果你想,你可以操控每一个人,可是你唯独操控不了谢菱娟,你的姐姐,你‘最爱’的人!你明知道谢菱娟留在你的身边是个祸患,你却还是不肯放走她,这就是你的愚蠢!”
谢渲举起剑,森冷的说道:“她在哪?”
“你连夜将她送出城,你的算盘打的很精,可惜,谢菱娟不会听你的话,她并没有出城,而是去了一个你永远也想不到的地方,如今那个地方我已派了重兵把守,只要我死,谢菱娟绝对活不过今天!”
谢渲依旧剑指着东日升眉心,只需要轻轻一刺,他将永远闭上嘴巴。
可是他没有,他站在那里,面色阴沉的看着东日升。
东日升冷冷一笑,他知道,他赌赢了!
他不知从何迸发出来的力气,大喊:“刘志!”
瞬间,刘志带着百来个精锐的兵士将黑衣人与谢渲包围起来。
谢渲闭了闭眼,他丢下剑,说道:“放过她!”
东日升一生中佩服的人没有几个,谢渲算其中一个。
谢渲有惊世之才,这样的人放在乱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枭雄,可即便是这样的人,也难过情关!
情为何物?
东日升看着谢渲的身体在铠铠白雪中渐渐的冷了下去,他最终是被他所爱的女子给一剑穿心。
他淌下一滴泪,于冰天雪地之中。
“娟姐姐,娟姐姐……”锦绣抱着谢菱娟的尸身痛哭流涕,恨自己,恨自己无能为力,恨自己没有早些发现谢菱娟的心思,恨自己明明知道谢渲对谢菱娟做了什么还无动于衷。
“啊!!!!”锦绣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悔恨中。
“锦绣!”唐衍握着她的肩:“人死不能复生!”
锦绣泪眼朦胧的看着他:“是我,是我害死了娟姐姐,是我,我将娟姐姐推入这万丈深渊,啊!是我的错,我没有看住她,她是有多绝望,才会杀了谢渲后自刎而死啊!”
唐衍紧紧的抱住她:“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唐衍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不是你的错!
世间事,对错难分!
谢菱娟与谢渲的这段孽缘,分不清孰是孰非,只盼谢菱娟来世化作一只自由来去的堂上燕,为善良的人们撷来二月的花。
三个月后,京州朝廷昭告天下谢渲一案,经过刑部户部重重审理后,证实谢渲的确是手握南北秘密线路,操控天下盐商的大盐贩子。
谢家被判满门抄斩,谢渲对于天下各地盐商来说是个极其具有震慑力的存在,而为了让天下人相信谢渲已认罪伏诛,朝廷特意隐瞒了谢渲早已死于三个月前利州的冬天这一事。
利州人们多数受过谢渲的恩惠,始终不敢相信曾经的仁公子谢渲是个杀人如麻,见利忘义的盐贩子。
日后许多年,有人提起曾经的商业鬼才谢渲,都叹一声,可惜。
而与谢府联姻的宏王府也因此而遭受重创,宏王一夜之间满头白发。
宏王曾于谢渲出事前一天秘密将女儿赵桦筝接回京州,谁成想,第二天,赵桦筝便被人发现死在了马车上。
原因是,吞金自尽。
谢渲倒台后,利州商业圈一时间群龙无首,顾深以最快的速度登上了谢渲曾经的位置,成为了新一任的利州首富。
彼时杨柳依依,春风送暖。
柳絮纷飞,一座孤坟,话不尽的凄凉。
锦绣坐在坟前自顾自的喝着酒,她低头,一滴泪落下:“娟姐姐,你自由了。”
“娟姐姐,你本不用死的。”
她起身,看着漫天纷飞的柳絮,“我该走了,娟姐姐,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锦绣坐上马车,撩起帘子留恋的看了一眼那座孤坟,她心下一痛,闭上了眼,回府。
转眼又是六月,锦绣在家闲着无聊,去小茅屋找唐衍玩耍,这段时间,唐衍很少出府,一心缩在他那小茅屋里潜心作画,也不知在画个什么东西。
锦绣去找他的时候,他正好坐在树荫下乘凉,看到她微微一笑,说道:“我就猜你今天会来。”
“那你猜的可真够准的。”锦绣上前随便找了个小竹凳坐下,“你这段时间都缩在屋里画什么呢,那么神神秘秘的。”
“你想看?”唐衍挑眉问道。
“想。”
“就不给你。”唐衍哈哈大笑。
“……”
唐衍笑着笑着忽而长叹一声:“这利州是越发没意思了。”
“你待怎的?”锦绣随意问道。
唐衍看向她,瞳仁中带着淡淡的情愫,锦绣不自然的看向别处,唐衍说道:“三日后,我将离开利州,买条小船,带两个美人游历天下去。”
锦绣一愣,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昨夜突然梦见我在海上的一座无名小岛上埋下了一坛酒,现在都能闻得到那悠悠的香味,令我心驰神往,遂决定离开利州,去找这个小岛,或许有一天这岛真被我找到了,喝上了那酒,我自然就回来了。”唐衍慢悠悠的说着。
“梦里的事也能作数?”锦绣怔怔的说道。
“怎么不能?”唐衍眼中满是向往。
“岂不是以后我再也不能见不到你了?”
“有缘自会相见。”
三天后,锦绣一大早就在唐衍的小茅屋前守着,唐衍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锦绣便等他到日上三竿。
唐衍看到她,很是诧异。
锦绣说道:“你毕竟是我兄弟,你走,我一定要送你。”
唐衍宠溺的揉了揉她头发:“既然如此,那就送我一道去长生湖吧。”
唐衍看了看天际,豪情万千的说道:“我将从那里奔流到海!”
当锦绣看见唐衍买下的船后,深深的为唐衍担心,她担心唐衍都出不了这长生湖。
因为这船实在是太破了,船身坑坑洼洼也就算了,船篷还破了好几个洞,说好的美人也变成了愣头愣脑的小厮,惨不忍睹啊。
“你确定你要这样去海上?”
“难道不好吗?我花光了我所有的钱财。”唐衍莫名的看了看小船,说道。
锦绣无奈摇头,看向那呆头小厮:“两个美人?”
唐衍哈哈一笑:“哈哈哈哈,无福消受啊。”他率先跳上了船,船身抖了几抖,竟没翻了过去。
小厮见他上了船,也忙跟了上去。
唐衍从袖子里拿出一幅画,“送给你。”
“哟,舍得给我啦。”锦绣接过那幅画,正要打开看,唐衍忽然说道:“锦绣。”
锦绣抬头,莫名看着他。
“人生烦恼无数,然天苍地广,你愿不愿意与我一道遨游天下,看尽世间美景,忘却世间诸多烦恼。”他伸出手。
锦绣一顿,情不自禁的被他眼中的豁达与潇洒给吸引。
忘却世间诸多烦恼?
是啊,她这一生不就希望过上这样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吗?
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她的面前,只要上了船,从此后天高地广,在无人束缚的了她。
她慢慢伸出手…...
“王妃,日后要好好活着。”
“带着我悠长岁月的恨意,跨过无数黑暗岁月的恨意,活着!因为我不想在地狱面对你。”
脑中突然回想起前世萧松寒垂死时的眼神。
她瞬间收回手。
她无法,无法放弃,无法放弃萧松寒!
她对唐衍说:“对不起!”
唐衍似是料到她会这样说,朝她挥了挥手,不在意的笑笑。
那艘小船载着雅公子渐行渐远,锦绣握紧手中的画。
直到小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不见。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唐衍望着手中的玉镯低吟道。
这个玉镯子赫然是锦绣在清河酒楼拿去换了烤鹅与碎银子的玉镯。
他终究是没将这个玉镯还给她。
他将玉镯放在怀中,看着两旁巍峨山川,朗声长啸:“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锦绣耳畔回荡着唐衍的长啸,眼眶湿润,刚才差点就掉眼泪了。
打开那幅画,画上画了个栩栩如生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