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真实的自己
穰穰2025-07-02 20:074,107

二月寒春,万物复苏。

  锦绣坐在院子里下棋,黑白二子纵横交错,互不相让。

  “棋局如人生,一步错步步错,这要是一个不慎,便会万劫不复。”锦绣幽幽说道。

  坐在旁边看了半天也没看懂的杏花说道:“这什么意思啊。”

  锦绣抿唇,看向远方,如今朝堂之上很是微妙,赵伦出逃,赵瑨掌权,赵坤不出,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个局面,大家都做好了准备看赵伦和赵坤两子夺嫡,却没发现大权会旁落在毫不起眼,甚至是无一人看好的赵瑨手中。

  赵瑨其人,韬光养晦,心思深沉,手段铁血,不逊于任何一个臣子。

  然而在很多人眼中,他是平凡无奇,生母卑微,最不受皇帝宠爱的一个皇子,而且他既不是长也不是嫡,因此走到这一步实在让人惊叹此子能忍!

  锦绣想起前世那场轰动天下的玄门之变,赵伦破釜沉舟,从京州逃到他的受封地明州,开始了疯狂的报复,他召集麾下所有将领,他为主帅统领十万大军杀入皇城,与宰相韦厉里应外合,已清君侧的名义意欲逼宫,可惜,有些事情是已经注定了的,在赵伦选择出逃京州时,他就已经背上了狼子野心的名号,不论这是不是真的,百姓总会相信给他们带来富足和平的人,而赵伦率领十万大军杀入皇城,无疑又加了条弑君弑父的罪名,即使登基了,天下人也只会说他这个皇帝名不正言不顺,这个皇位也不会做的太久。

  更何况他根本不是赵瑨的对手,赵瑨身边的谋臣是赵伦远远比不上的,否则前世他也不会输的那么惨。

  “走错一步,便是死亡,可惜。”锦绣长叹一声。

  青石街道,远远驶来一辆马车,此刻正是清晨,街上行人本就稀少,加上这段时间气氛紧张,更是一个人也没有,马车停在一处高门大户前,马车上走下一位女子,带着件黑色斗篷,斗篷帽压的低低的,遮住了整张脸,只稍微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她左右看了看,这才上前敲了敲门,门房轻悄悄打开门,见到是她,二话不说,连忙把她迎进府邸,进府之后,到了大厅,她这才将斗篷脱下,露出里面的荷叶青长裙,裹着玲珑身材,一张脸冰雪傲丽,朝前方负手身后的人低声说道:“大人急忙召我而来,是有何事?”

  前方之人微微一叹:“婉莹。”

  女子正是张婉莹,张婉莹微微蹙眉,稍稍抬头,站在她前面的人这才转过身来,赫然是当朝太傅闻人谨,闻人谨脸色极其难看,摇了摇头:“召你而来,只想让你见一人。”

  张婉莹皱眉:“谁。”

  闻人谨也不说话,径直走了出去,张婉莹跟在其身后,两人绕过九曲回廊,来到一处奢靡的园子,园子里筑着古朴华丽的屋宇,此刻园子里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然而屋子里却是死气沉沉,空气中隐隐漂浮着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味道。

  闻人谨先一步进去,张婉莹迟疑片刻,便也跟着进去,待看清里面的人时她睁大了眼睛。

  只见房间里面,一片狼藉,一人蓬头垢面缩在墙角,身形消瘦,口水横流,周遭全是他的排泄物,简直臭气熏天。

  “这….这还是羽哥哥?”张婉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之人竟然是曾经那个风流倜傥极爱干净的闻人羽?

  闻人谨痛心疾首,已是默认。

  “是谁?是谁干的?”张婉莹说道。

  闻人谨似乎不忍再看,转身说道:“那日,我羽儿被九殿下一封帖子叫走了,回来便成了这个模样。”

  张婉莹捂住嘴唇,又惊又怕,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九殿下自小就和羽哥哥玩的好,何故如此?他对羽哥哥做了什么?羽哥哥如今竟像是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闻人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还不是因为那个妖女,九殿下已完全被她蛊惑,本太傅不过在朝中说了句实话,他便如此心甘情愿为那个妖女报仇,偏偏对我的羽儿……”

  张婉莹一惊,朝堂之上被闻人谨弹劾的女人不就是那个毫无背景的叶锦绣吗?难不成就因为闻人谨在朝中弹劾她,她便借赵坤的手对闻人羽实施报复,若果真是这样,那此女心机真的是太过深不可测,同时,这样的人也太过危险。

  她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我本衷心为主,一生兢兢业业,我大半心血精力都耗费在赵国之上,可到头来的结果却是我唯一的儿子被废,我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婉莹,你自幼是我的学生,羽儿他其实一直心系于你,可惜你自从十岁回了利州后,他便变了样子,他曾经是个很好的孩子,被那赵坤带坏了,如今更是成了废人一个,我闻人谨一生廉洁,唯一这个儿子却没有教好,我心惭愧!”闻人谨痛心说道。

  张婉莹却万万没有想到,闻人羽有朝一日会落的这个地步,想起小时候闻人羽护她爱她的场景,不由又是泪如雨下。

  闻人谨似乎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他长叹一声:“苍天不仁,你回去告诉你叔父,他说的,我答应了。”

  张婉莹点头,看向仍旧瑟缩在角落疯疯癫癫的闻人羽,“大人,没有请大夫来看看吗?”

  闻人谨听此又是一叹:“请了,大夫说若羽儿能走出来或许能像常人一样生活,可若是走不出来,只能一直这么疯癫下去,而且,羽儿被诊出…..不举!”

  张婉莹倒退几步,曾经那么喜爱美人的闻人羽,却被赵坤害的不举,心灵上和身体上的创伤给他造成的是难以忍受的暗无天日的折磨,何苦下手如此之狠!

  她看向这个自幼让她很是尊敬的老师,如今闻人谨因为闻人羽的事心力交瘁,脊背佝偻,鬓生白发,实在让人见之伤心,她握紧双拳,心中陡然而生一股恨意。

  叶锦绣!

  她自然而然的将仇恨归结在锦绣身上,只因为她相信赵坤和闻人羽自幼交好,不可能一夕之间做的这么绝,归根结底,是因为叶锦绣给他施了什么妖术,才会让他变的如此。

  两盏清茶,一点繁星。

  楚夷和锦绣对面而坐。

  楚夷一身白衣清雅绝尘,面容温和隐带冷意,那双狭长凤眸,只有不经意间看到她时才会透露出片刻的温柔。

  “先生来找我,可是有事要和我说?”听闻楚夷上门拜访,她很是吃惊,下意识认为他便是来找她谈赵瑨的事情。

  “与我这般待着,你很难受?”楚夷淡然的说着。

  锦绣一愣,“其实,其实也没有。”她慢慢低下头去,楚夷微微一笑:“其实来找你还真的是有事。”

  锦绣抬头,他忽而握住她的手,她一怔:“先生......”

  “你应该在山上待的久一点,何必这么早下来。”他渐渐收回手,端起茶杯,“你应该等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在下山的。”

  锦绣不由苦笑,她摇摇头:“有些事情躲也躲不过,早下山晚下山又有何区别?”

  楚夷垂下眸子:“为了他。”

  锦绣沉默,楚夷忽而又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助赵瑨一臂之力?”

  半晌,锦绣才道:“若我说,他是真龙之相,你信吗?”

  楚夷:“若是你说,我必定会信的。”

  锦绣心头一阵烦闷:“先生,你......”

  楚夷看着天上的繁星说道:“有些事情不必说的太过清楚。”

  “我比你明白。”他看着天空,如绸缎般的黑发倾泻肩头,落在雪白的衣上,黑发白衣,绝代佳人。

  不过如此。

  日子一点一点的推进,众人似乎被放在火上炙烤,身心都受着煎熬,一边祈祷着不要发生什么,一边期盼着发生什么,挣扎着,如心中绷着一根弦,格外难受,期盼早日解脱,又似乎习惯了这种拉锯的生活,真是苦不堪言!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微妙的气氛中无可自拔时,一人引爆了京州城所有微妙而难堪的情绪,不是赵伦卷土重来,而是莫木兰她向赵瑨请求婚约。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微妙而危险的时候,她的做法看似愚蠢,却又恰到好处的缓解了人们因为两个皇子之间的事而弄得疲惫不堪的神经,至少终于可以喘口气来想别的事了。

  莫木兰于金銮殿上请求赵瑨把她许配给安定候萧松寒,众所周知,如今的赵瑨虽说已经坐上了监国的位置,但毕竟这一国之主还是病榻上的老皇帝,而老皇帝曾经答应过莫木兰,她的婚姻可由自己做主,喜欢谁,直接说就可以,他一定会下旨成全。

  而今作为老皇帝最信任的儿子赵瑨,他是一定不会拒绝莫木兰的,甚至他要成全莫木兰,以此来彰显他对老皇帝言听计从的孝心。

  萧松寒并未当场拒绝,这就说明他有这个意向娶莫木兰为妻,毕竟这两个人真的很配。

  莫木兰长的漂亮又英姿飒爽,主要她手上也有部分兵权,就冲这个赵瑨也会答应她这个看似无礼的请求。

  锦绣看着园中花骨朵开的正盛的木棉花,花朵偏红色,缩成一个小小的圆球,犹如姑娘害羞一样不肯让人看见它的真容,它们温温柔柔的,看起来乖巧极了,锦绣轻轻折下一只花骨朵,细细的看着,低声说道:“木棉花,温柔美好,代表岁月宁静,我曾站在这树下为你灿烂一笑,你失了魂魄,从此一生蹉跎为我,可如今,木棉花又开了,你却准备娶别的女人了。”

  锦绣闭上双眼,微翘的睫毛带上如扑扇的羽翼,眼角滑下一颗晶莹的泪水,泪水滴落在花骨朵上,瞬间便无了踪影。

  “我给不了你岁月静好,总归有别人给你的,只是为何好不甘心。”她手轻轻一松,那花骨朵落在了地上,她毫不怜惜的转身离去,独留风中一朵木棉簌簌滚落,化作一捧黄泥随了那青春血泪了无踪迹。

  “驾车。”锦绣沉声说道。

  杏花连忙跟上:“去哪?”

  “安定侯府。”

  鸟啼声声,锦绣站在府门外,静静的看着他,萧松寒眉眼冷峻,看到她整个人似乎更冷了些。

  “我有事和你说。”锦绣说道。

  花树下,萧松寒带着她来到一处种满了花树的园子,她之前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

  “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锦绣忽而紧紧抱住他,萧松寒一愣,随即脸色铁青,“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不知为何突然就泪流满面,“我不想你娶别人,你不要娶那个莫木兰好不好?”她哭的梨花带雨,萧松寒差点就心软,但心知她是什么人,唯恐在被这个女人骗,他将她狠狠推开。

  “你别在耍花样了,我知道的,你肯定有目的!”他急切的说着,似乎为了在印证自己某个滑稽的想法,他急切的掩饰着内心的冲动,生怕有一丝一毫不该出现的情感表现在这个女人面前,怕到头来又是一场空欢喜,怕到头来又是一阵心如刀割!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命令我?”

  锦绣闭上双眼,只觉心口一阵剧痛,“你说的对,我没有资格。”

  萧松寒冷漠的看着她,锦绣摇头:“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我,其实有的时候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我自己,也许我这一刻钟是这样的,下一秒钟我又变了个样子,我已经分不清我自己,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的我,我真的分不清楚,你能够理解我吗?我不奢求你在像从前一样爱我,我只奢望你对我不要这么的冷漠,我受不了我的心好痛好痛。”这一刻她将自己完全暴露在他面前,撕下完美的面具后,她早已面目全非,她近乎狰狞的看着他,带着一种决然的姿态,她发誓这是她上辈子加这辈子哭的最多的一天,她从未将自己这样坦诚的放在一个人面前,她明白自己说的话语无伦次,甚至有点卖惨的感觉,但她已经无力去想了。

  她只想把自己最真实的样子展现在她面前,无论他会不会无情的拒绝,或许,随他吧,她这次算是放下一切尊严,她已经做好了斩断情丝的准备,她已经准备好了刀子,随时随地将自己的心掏出来。

继续阅读:第七十五章 一醉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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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香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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