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 明月何时照我还
穰穰2025-07-02 20:347,085

天青,有雨,淅淅沥沥。

  赵坤枕在美人腿上,闭目养神。

  赵坤面前跪着个女子,粗布麻衣仍不掩俏丽容貌,只那容貌高傲冷漠,一派目下无尘,无人能入其眼。

  半晌,赵坤睁开了眼睛,年月流逝凭添他一份成熟,面白精致,眨眼一看竟还似旧时少年样子。

  赵瑨做皇帝有七年了,他做王爷也有七年了,而面前的女人辗转反侧又来到了他面前,曾经恃才傲物的张家小姐,今日竟然也会成为如一个妓.子一般任人挑选,欺辱。

  一只手轻轻巧巧抬起她的面容,这张脸上依旧有旧时的影子,只是那眸中却失了太多灵气,怕是这些年来傲气也磨的差不多了,空剩一个壳子,可惜。

  赵坤笑了笑:“若让你跟我,你可愿?”

  张婉莹眼中毫无波动,张府造反失败,她虽侥幸逃脱一劫,却也难免沦落风尘,卖诗作画当楼里的营生,期盼着人能多看看她的才华而不是美貌。

  可惜事与愿违,她的诗作的再好,画画的再妙,风尘就是风尘,没人会欣赏诗和画,在下九流里这些都是附加的价值条件,只是让你卖出更好的价钱。

  从一开始的期盼有人来救自己,到最后绝望的看着任何一人都能从她身边躺下,不是没想过死,只是总有一些东西比死更绝望,在没彻底了断之前,她总要靠着自己这副皮相撑下去的。

  索性她骨头里还留着曾经的一丝傲骨。

  “若要我意愿,我定是不愿意的,若你强迫我,我也没办法。”她说。

  赵坤盯着她看了许久,神情恍惚间,恍然回到了多年前,面前的女人明明与心里的女人没什么实质上的交集,但总觉得这女人全盛的时候那女人也是在的,只因为时光里多了那么一个人,便觉得那时的人都亲切了许多。

  即使只是一个陌生的人。

  他笑了,看着她道:“若今天换一个人跪在我面前,我定是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强迫的,可惜你不是她。你不愿意便算了,我把你转赠给他人,切莫记住别像今天一样说话。”

  这个她是谁,张婉莹识趣的很,她没问,又隐约好像知道是谁,那三个字却如鲠在喉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格外难受。

  奴仆带着她离开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赵坤。

  沉迷酒色,身子怕是早就废了,可偏生那双眼睛,依旧勾魂摄魄,她似隐隐透过那双眼睛看到里面的人。

  只可惜却是一个再也不会出现的人。

  当晚她等在屋子里,平静的接受着自己的命运,可当那接手她的人出现的时候,她却呆怔了。

  做了这么多年以色事人的勾当,年少时一心恋慕的人早就在时间的长河里碾成了碎片,唯剩日日夜夜念着的恨意,反反复复,记着只有那深刻的恨意,直到后来想着为什么恨,却又怎么都记不起来,如今他到面前了,才突然清晰起来,为什么而恨。

  记忆中的少年长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那一袭红衣,如天空绚烂般的晚霞,抵死缠绵,分明带着夜幕降临的悲戚,挣扎着,灿烂着。

  他见到她也怔了。

  两人相顾无言。

  她主动脱掉衣服,用自己曾经学着的技巧,慢慢靠近他,红唇亲吻在他的唇上,冰凉的,不知谁先掉了眼泪,这个吻甜蜜里又带着点苦涩。

  他将她推开。

  “张….张小姐。”他有些局促。

  “东公子,别来无恙。”张婉莹裸着半边身子媚态横生的看着他,偏生她长的偏冰清玉洁这类,这样一副样子做来,又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风韵,东日升便是心无杂念,也免不得心跳了几分。

  移开双眼,“为何….”他突然记起下朝后赵坤与他说的将送他一份大礼,原来竟是她。

  如今见她这驾轻就熟的模样,也知她如今境况,又想起旧时她一贯高傲模样,不知是经历了怎样的风霜磨难才到如今平静麻木的对待这种事情。

  愧疚之余更多的是自责。

  时光飞逝,曾经种种恍如走马灯花在眼前飞速旋转,又想起与那女人在书院门前初遇的那场雨,又忆起悠悠茶室里她含泪的痴心,现在想来,不过一场烟花绮梦。

  张婉莹静静的看着他,他一如往昔,依旧是那副令自己痴心绝对的模样,可,也正是面前这个人,亲手毁了她的一生,令她从此坠入深渊,每每想起来的时候心痛难以抑制。

  以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他只是大放异彩的寒微士子。

  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户部尚书,她却变成了那最低等的妓.子。

  人生,真是让人难以琢磨。

  她想起旧时在楼里听的人家评价这位嫉恶如仇的新任户部尚书,起于寒微,如今官居二品,迎娶京州贵女,生一小儿富贵一生。

  当真是极好的命数。

  每每想起这句他人口中带着艳羡的话语,她便发狠的恨不得咬下他一块血肉,他这极好的命数是用张家数百条人命换来的,凭什么这杀人的刽子手富贵一生,而自己却要受尽种种磨难,她极不甘心,她想着终有一天,她会将这一切都夺回来这才是她支撑着活下去的理由。

  心中带恨,面上带笑,她柔软黑发披散肩头,玉雪冰肌呈现眼前,当真是活色生香的好一副画面。

  “东公子,以往种种皆是过眼云烟,你做的.......没错,是叔父他选错了。”她轻轻一笑,带着幻灭的滋味。

  东日升心头一跳,愧疚更甚。

  “我既然被坤王送给了东公子,那么我今日只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若东公子对我有那么一丝怜悯,便要了我吧。”张婉莹可怜说道。

  东日升眉头微蹙,睁开眼,便是一张芙蓉面,远山眉,小巧的鼻子,嫣红的嘴唇。

  心神一晃,竟有些情不自禁,忽又想起家中妻子,匆匆将她推开。

  “你不必这样,是我对不住你,我会给你一处宅子安生过活,从今以后你再也不用去那种地方了。”说完他竟是匆匆走了,走的那样急促,似是身后有洪水猛兽。

  张婉莹慢慢拉起衣服,微微一笑,眸中含着几许凄凉。

  他真的给她置了一处宅子,便再也不见人影,张婉莹安安静静的在那座宅子活着,每天写写诗作作画,锦衣玉食似乎回到了往昔,躺在椅子上看前庭花开花落,她忆起旧时,自家叔父与婶母那档子事,叔父与婶母自幼青梅竹马,感情甚笃,长大后,两人自然而然共结连理,很是恩爱了一段时间,可惜好景不长,叔父当时还不是丞相,一方小官,接圣命去江南巡回,却在江南遇上了一女子,情难自已,与那女子在江南巡回之时,你侬我侬,待得回京之际,那江南女子却是已有身孕。

  恰逢当时婶母也怀有身孕,这事当时闹的很大,婶母因此也受了刺激,腹中胎儿流掉了,从此怨恨上叔父,叔父心怀愧疚对那江南女子情义也慢慢淡了下去,不在与之联系,那女子倒也是烈性脾气,见叔父竟有始乱终弃的意向,竟是一头撞死在叔父婶母面前,这一死,叔父与婶母只见的那道裂痕怕是再也修不回来了。

  后有人来验尸,方知那女子根本没有怀孕,只是以此骗过叔父希望叔父收她为妾。

  这阴差阳错,阳差阴错,终究是错过了这场大好的缘分,婶母心系那流产的孩儿,从此青灯古佛,再不愿与叔父纠缠。

  现下细细想起来,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春去秋来,一载时光匆匆而逝,张婉莹出府游玩,遇到一登徒子调戏,丫鬟虽是搬出了户部尚书的名号吓走了那登徒子,但那登徒子却是可恨,暗中迷倒了张婉莹,张婉莹毕竟在风尘中待了七年,心知那药是催情之药,便让丫鬟去尚书府请东日升来。

  她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在心中赌这一把,若是东日升心中还有愧疚不忍心就此死去,那他一定会来。

  东日升一生光明磊落,必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东日升再见到张婉莹便是这副淫.糜模样,张婉莹一袭衣裙凌乱散落,早已衣不蔽体,隐约露出雪白肌肤,胸前两团白色软肉,若影若现,顶上一颗红梅含苞待放,心下竟是起了一股邪火,默念几句非礼勿视,上前搂住她。

  “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温香软玉在怀,东日升心神恍惚,差点把持不住,定了定心神,怀中人还在乱动,口中娇喊:“我受不住了,你给我吧。”

  她这一挣扎,一动,那仅剩的衣服全部落到地上,身上未着片缕,东日升此刻是惴惴难安,下腹竟也隐隐有了反应。

  “你不愿给我,便是带我去找大夫也没用,早年我不听话,那鸨儿便是这样下药,若不与男人做那些事便会爆体而亡,我终究是想活下去的,便做了那不要脸的勾当,我知道你嫌弃我,这一年来你一次都没来看过我,我也是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可我这一颗心就这么交给你了,安安生生的活着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如今我能死在你的怀里,也无怨无悔了。”张婉莹闭眼落下一颗眼泪。

  东日升震惊在原地,他以为张婉莹对他只有恨,多年前他狠心拒绝她的心意,不仅仅是为了心中那个可遇不可求的女人,也是因为道不同不相为谋,可是如今,在他做了那么多伤害她的事情后,她竟还是痴心对他,即使光明磊落如他,这一刻心中也不免唾弃自己竟是如此卑鄙。

  他艰难说道:“我给你去找别人......”

  “你去吧,即使现在不死,醒来之后没脸见你,我也是会自尽的。”

  “何必!”

  “若我知道何必,我就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下腹越来越痒,她理智渐渐丧失,迫切的吻上他的唇,“只此一次。”

  “死也无憾。”

  情动,一发便不可收拾。

  东日升到底是没把持住,天光破晓,看着怀里浑身赤.裸的女人,心下恍然,想起多年前那场雨,其实那个女人的面容早已记不清了,记忆中唯独剩下那场大雨,像是一个执念,而如今这个执念却忽而化作了怀中女人的脸,无怨无悔的说着,“死而无憾。”

  骤然想起家中妻儿,他慌慌张张拿着衣服匆匆就走,这嫉恶如仇,天下邪派极为忌惮的刺头尚书,今日竟是在一个女人面前露了怯。

  他走后,张婉莹轻轻睁开眼睛,望着帐顶,深思。

  日子该过还是得过,自那之后东日升在没来过,张婉莹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东日升却没还怎么清心寡欲了,时常批着手下的案子眼前便突然出现那个女人的脸,脸上带着泪痕,眼里是决然的勇气,说出死而无憾这四个字。

  即使夜晚与妻子共赴巫山,脑海中都不免想起那女人的脸,当真是魔障了,当真是魔障了。

  他为她神思恍惚,可她呢,该做什么,还做什么,似乎丝毫都没受那晚的影响,看着她的侧脸,心下竟是一片柔软。

  再次出现在她面前,他发现事情失控了。

  张婉莹似乎很诧异他突然出现,愣怔了一会露出欢喜的神情。

  他上前几步,握住她的手腕,紧紧攥着,不发一言,张婉莹吃痛却也什么都没说,东日升看着她,忽的亲上她的唇,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亲吻。

  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张婉莹的声音叫的越来越响,终于一切停歇,他不敢看她,穿上衣服离开了这里。

  从那之后,东日升来的频繁了,每次说不到三句话,必定是抱着张婉莹共赴巫山,做完之后又匆匆走了。

  这天夜里,他来了,却见张婉莹坐在镜前独自垂泪,美人垂泪,他心下一痛,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哭什么,谁欺负你了。”

  张婉莹摇头,慢慢褪下自己的衣服,露出雪白肌肤,东日升对她这副身体爱极了,恨不得死在上面,以前很不理解为何有人那样嗜好美色,如今尝过那千万般销.魂滋味才明白个中道理。

  张婉莹似哭带笑,一派可怜:“不知公子把我当成了什么,当做那楼里可任人轻贱的妓.子?虽说我原本就是这样一个下贱的人,可我虽下贱,却终究也是一个有心的人,我只想知道,公子心中可有婉莹一点位置?”

  东日升一怔,没想到她心中竟是这样想的,是了是了,自己这样,和那嫖.客有什么区别,他咽下喉中苦涩:“是我疏忽了,只是你知道的,我已有妻子......”

  想起家中温婉发妻,虽谈不上多么喜欢,但她跟自己多年自己如今爱上另外一个女人到底对她不住,她并没有错。

  “我知道公子心中是怎么想的,我无意要公子名分,也不会打扰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公子放心便是,我今日只想问一句,公子心中可有婉莹一点位置?”她问的情真意切,东日升却偏过头去。

  张婉莹自嘲一笑:“今日是我逾越了。”

  “不。”东日升握住她的手:“我愧于面对你,所以才每次做完那事都不敢和你久处,可我又忍不住靠近你,我......爱上了你。”

  张婉莹一怔,他说,他爱上了她,他竟然爱上了她,她忽的落下了泪水,看的东日升一怔:“你你别哭....”语气中竟是慌张。

  张婉莹亲上他的唇:“公子,我这是喜极而泣,有公子这句话就够了,我不求名分,只求公子得空便来看我,与我好生守着这大好年华,我便心满意足了。”

  从那之后,东日升留的时间越来越久了,得空了便往张婉莹这边跑,不知不觉两年过去,这两年来,张婉莹极是乖巧柔顺,东日升有什么事都与她说,张婉莹也温柔温顺的当着那善良的解语花。

  可这女人心思最是敏感,东日升在外面待的久了,妻子便也多少知道了些这事。

  张婉莹见到东日升妻子的时候,正是天晴好的时候,丫鬟领进来的时候,她在剪一处花枝。

  他的妻子眉眼温婉,不是绝对倾国之姿,却是那种一望便知是勤俭持家,温柔贤惠的姑娘。

  和自己想必,东日升的妻子寡淡的犹如一杯白开水。

  “你长的倒真是美貌绝伦,怪不得东郎夜夜念着你。”女人开口,眼中隐约带着艳羡。

  “可夫人才是公子的妻子。”

  “快别叫我夫人了,我小名茂春,我看你我差不了多少岁数,你便唤我一声茂春可好?”茂春温婉说道。

  “小字莹莹。”张婉莹淡淡说道。

  茂春笑了,“我这次来没别的,就是想告诉你,我愿意让你进门,难得东郎如此喜欢一个人,他碍于我才委屈你这几年一直委身于此了,其实只要东郎开心,便是把我休了,都没事的。”

  她眼中有着淡淡的悲哀,可那面上又是笑意吟吟的。

  张婉莹摇头:“夫人放心,我无意名分,只求公子时常来看看我便是了,夫人还是公子身边唯一的妻子,只希望夫人有容人之量,允我一直如此常伴公子身边。”

  夜晚,东日升匆匆赶来,茂春和他说起她见到了他藏着的这位美人,又听她提起张婉莹似不愿和她一道服侍与他。

  心内却不知不觉涌上一股委屈,上前几步,捉住她的手:“婉莹你不愿嫁给我吗?”

  张婉莹自然是没真的睡着的,闻言睁开眼睛,亲了亲他额角:“我认为这样最好。”

  见她执意如此,东日升长叹一声,不再执着于此,抱着她,和平时一样与她讲些朝堂上的事情。

  “.....皇上最近与那李然走的近了些.....”

  “君臣相近,也是应该的。”张婉莹回着。

  “太过亲密了,皇上已经久未近后宫半步,一下朝便是与那李然厮混,时间久了,怕是国将不国啊.....”东日升忧心不已。

  “你是说......皇上与那李大人有别的关系?”

  “不可说。”

  这朝堂上的一些事还真是不可说,不可猜测。

  时光匆匆,转眼十年过去,张婉莹陪伴在东日升身前已有数十年。

  这日,张婉莹在枝头下浅眠,墙头上突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张婉莹被吵醒循着声音定睛一看,竟是一锦衣少年在跨坐墙头好奇的看着她。

  那模样,看呆了张婉莹,似是穿梭过无尽的岁月遇到的人,再见面时,来人少年,她却暮年。

  “你.....便是我父亲藏着的那位美人,果真长的貌美绝伦。”

  张婉莹微微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锦衣少年蹦了下来,却文不对题:“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张婉莹忽的伸向他白瓷般的脸蛋,他吓了一跳,忙退后几步,心止不住的狂跳,恼怒间又带着羞愤:“你,你做什么?”

  张婉莹看着他,忽然流下了眼泪,锦衣少年吓了一跳:“你哭什么,搞的好像我欺负了你一样。”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着,一日夜晚,东日升来寻张婉莹,还未靠近屋子,便听屋里传来细细的喘息之声,那声音细小,比那猫叫还要小点,却愣是听进了东日升的耳朵里去,东日升皱眉,站在门外听了一会,猛的推开门,却见门内一片荒唐景象,一地凌乱衣物,男人的女人的交织在一起,红帐内两人相叠身影,看的他脑袋一片发昏,他怒极攻心,却见帐内滚出一人,他定睛一看,竟是自己那唯一的孩儿,玉临。

  正是自己放在心尖上十几年的女人,张婉莹。

  他倒退几步,玉临见到他也是一派慌张,“父....父亲......”

  他眼内发晕,却并未看他,一双赤红双眼紧紧盯着女人。

  张婉莹冷冷笑着,未发一言。

  “滚。”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的一个字,玉临慌慌张张的捡起衣服跑了。

  他站着原地,只觉全身血液都涌向脑门,恨不得自己给自己一刀子划出个口子,这些血从里面流出来他才能勉强压抑住自己想要掐死这个女人。

  “为什么?”

  “还用问吗?”张婉莹站起身,身上只斜斜披了件单衣,神色高冷,一如多年前。

  “你恨我?”

  他压抑住喉头鲜血:“这数十年来,你委身于我,只是为了报复我?”

  “当然也有情真意切在里面。”

  张婉莹走向窗边,看着莹白色的月光照满屋宇:“你的儿子很像旧时的你,见到他仿佛初次见到你,可惜他正少年,而我却韶华负尽。”

  “贱人!”东日升泣血骂道。

  “我是贱人,我是荡.妇,可是你呢,东日升,你算什么?你如今得到的东西都是我张家的,我恨你张家的一切,我也恨你毁了我的一生,所以我要毁了你儿子的一生。”张婉莹骂着。

  东日升面色青白,转身离去,张婉莹慢慢跪倒在地,半晌捧脸失声痛哭。

  爱也好,恨也罢,这些年来,早就磨的不剩多少了,她不是不明白个中道理,要真怨恨,恨不到他身上去,可是那一门心思为了他,总是爱化成了恨,到头来,回想起来,起初那个怨恨的原因却又不是十分妥当了。

  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好过,这才是真的。

  一连数月,东日升都不曾来。

  倒是东玉临偷偷摸摸的来了好几回,都被她赶走了。

  又过了些天数,东日升来了,面容憔悴,胡子拉碴。

  看着她眼中竟是疲惫。

  “我曾经想了很久,为何你一直不肯嫁给我,即使我给你平妻的地位你也不愿嫁给我,原来你恨我。”

  “你对玉临可是真心的,他极喜欢你,求了我好几次叫我把你赐给他,茂春因为此事重病不起,这件事终究要有个尽头,你说吧。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东日升闭了闭眼,嘴里一阵苦涩。

  张婉莹惨然一笑:“你说我恨你,我想了想,这些年你对我也很好,爱也好恨也好其实都不剩什么了,你亏欠我倒是真的,若我要嫁玉临为妻你也答应?”

  东日升浑身一震。

  张婉莹眼中竟是嘲讽:“我就要这个你给不给?”

  东日升握了握手,“我答应你。”

  张婉莹闭眼落下一滴泪。

  大红花轿,大红嫁衣,他终究做到了,十里红妆,那马上之人,青春飞扬,而自己却垂垂老矣,偏生那容貌还是骗人的,看着像是二十出头的姑娘,穿上嫁衣漂亮极了,进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张婉莹靠在花轿里身子跟着花轿摇摇欲坠,似乎又摇到了很久很久之前,她在利州河上游湖,不慎落入水中,那红衣公子出现宛若天神抱住她,带她飞向九天之颠,飞向幸福所在。

  再没有后面的困苦磨难,那才是终点,她悠悠笑着。

  东玉临掀开花轿帘子的时候,便看到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安静的靠在花轿里,一身红衣似血,胸前插着一把银色的匕首,那鲜血染尽红色的嫁衣里,归于红色,一派刺眼,玉白手指下淌着一滩鲜血,刺的人眼睛都是血红的。

  在看那站在阳光下的东日升,青白着一张脸,看着轿中的人依旧带着红色的盖头,忽的呕出一口鲜血,青天白日的,大庭广众的,竟是那般嚎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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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香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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