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上了擂台,在她前面的人作出了一首诗,作词藻丽,却无多少内涵。
遗憾下场之后,锦绣上前,对面的守擂人是白马书院的副院士闻于真,闻于真自小便游历天下,见识不凡,为人儒雅,学富五车,后应白马书院院长的请求才在利州定居,任职白马书院副院士。
如今的智公子周垣便是他教出来的,固然有周垣自己的天赋,但闻于真也是功不可没。
闻于真如今三十岁,他身形清瘦,面容俊雅,下巴上留了一撮小山羊胡,慈善的看着锦绣。
锦绣朝他点了点头。
这闻于真还是唐衍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之一。
唐衍对其赞不绝口,可见其人品性和才学。
“某就不多客套了。”闻于真如是说,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今个应邀雷老板来当这擂台的守擂者,闻某深感惭愧,比闻某有才学的人比比皆是,可是直到方才,闻某才知利州真正有才学的人或许都去别地,没来这里了。”
他这番话通俗点意思便是,我还以为我守不了几轮擂台呢,没想到刚刚上来的都是肚腹空空没半点墨水的人,让他有点意兴阑珊。
锦绣微微一笑:“好的人总是在后面的。”
闻于真点头:“姑娘便应景作首诗吧。”
锦绣却没急着作诗,而是看着擂台之上高高悬挂着的琉璃盏,道:“我要如何才能得到这琉璃盏?”
闻于真笑道:“让某折服。”
锦绣望了他一眼,开口吟道:“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闻于真眼睛一亮,又道:“继续。”
锦绣吟:“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好诗。”闻于真诧异的看她一眼,“菊花为题。”
“秋丛绕舍似陶家,遍绕篱边日渐斜,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好一个此花开尽更无花!看来作诗是难不倒你了。”闻于真道。
“接上联,凤落梧桐梧落凤。”
“珠联璧合璧联珠。”
“松叶竹叶叶叶翠。”
“秋声雁声声声寒。”
闻于真赞赏点头,似是棋逢对手,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而锦绣则有点头疼,闻于真是个有真才学的人,而自己还真不知道能撑多久,看来想让闻于真折服还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绿绿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花花草草年年暮暮朝朝。”
闻于真于台上走了几步,而下面的人都看呆了,没想到竟是一个姑娘把学富五车的闻于真给难住了,真是无奇不有啊。
“缘何邀月问天?想是平生知己少。”
“只可把酒看花,懒开醉眼看人忙!”
“姑娘好文采,只不过若某这一联你能对上,这琉璃盏便是你的了。”闻于真摸了摸胡须。笑眯眯的说着,想必是要出大招了。
“好,不过还请闻先生念在我是个姑娘家,别出那么难的对联。”
闻于真哈哈大笑:“好好好,你这姑娘品性我喜欢。”
“风声水声虫声鸟声梵唱声,总合三百六十天击钟声,无声不寂。”闻于真一开口,锦绣便知琉璃盏没戏了,她毕竟不是天赋异禀的才女,能够对出之前的几联已经绞尽脑汁了。
台下的人也是一片哗然,这对联真不是寻常人可以轻易对上的,这闻于真是出大招了。
在闻于真看来,这不过只是学海无涯的一个小小入门,真正难的还没拿出来呢,而对锦绣来说,自己果然不是个文化人,就算侥幸看了几本书,上辈子加这辈子的经验累积出来的诗句可以让自己没那么快下台之外,碰到了真正的大儒学,还是手足无措的。
“月色山色草色树色云霞色,更兼四万八千六峰峦色,有色皆空!”
只见一人负手身后,一袭蓝衫踏月而来。
他一出现,底下的姑娘们都沸腾了,直呼其名。
此人便是雅公子,唐衍。
唐衍道:“我一个卖画的都看不下去了,闻于真啊闻于真,你一个堂堂白马书院副院士,竟欺负一个不过才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我都替你臊得慌。”
锦绣瞬间松了口气,这唐衍来的太是及时了,又听到唐衍说的话,心想,难不成他刚刚一直在某个地方看着她,锦绣想到自己最后出糗,就恨不得钻地上去了。
闻于真见到他非常高兴,上前说道:“唐兄,这聪明的小姑娘你竟认识?”
“有那么点交情,我说闻于真,你别太咄咄逼人,人家姑娘想要那盏琉璃盏,你便是给了她又如何?”
“我应雷老板在此守擂,便这么给了她,让我如何像雷老板交代。”他小声的说道,面上全是为难。
唐衍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守擂?这琉璃盏怕是明年也送不出去了,嘶,这雷老板会做生意啊,花灯也卖出去,人也被他吆喝来了,这灯还能留着明年在来一轮,哎呀,生意人就是生意人,不做亏本的买卖。”
“既然如此,本公子来挑战你,不知我刚刚对上的联闻先生可满意否?”唐衍笑眯眯的说道。
锦绣总算是领教到了唐衍这绵里藏针的本事了,说这一番话是句句如刀啊,直指那雷老板无奸不商。
闻于真苦笑:“唐兄,你又来了,你与我比试,怕是明天早上也飞不出胜负了。”
唐衍点头:“说的有理,不过今夜我一定要摘走那盏琉璃灯,台下人,有谁觉得能与我比试一场便上来,若没人上来,我可就摘走这盏灯了,雷老板,你同意吧。”
站在台下瑟瑟发抖的雷老板擦了擦汗,点了点头,其实他还真存了点私心,仗着以前对闻于真的一个小恩德,厚颜将他请来守擂,闻于真是何人?文采学识超凡绝伦,一般人一定过不去闻于真这关,而闻于真也不会给人放水,这琉璃盏就一直送不出去,可如今竟是唐衍唐公子来了,这位唐公子可得罪不得,就冲他刚刚那一番话,他也是受不起的,便像现在,经他这么一说,买花灯的人都少了许多,再让他说下去,这生意是别想做了。
“好,既然雷老板同意了,台下可有人上来与我比试一场?”唐衍道。
台下无人说话,开玩笑,这唐衍是何人?利州城最神秘的雅公子,他从未刻意显露过自己的才华,但观他字画谈吐便知此人是个有大学问的人,是个大儒,便是连闻于真也逊于他。
谁敢上去鸡蛋碰石头?
没人上去挑战是一回事,但明眼人都看的到,这唐衍便是为了台上那答不出对联的姑娘而来,唐衍从未为一位姑娘如此,因此大家都很是好奇两人的关系。
一女大喊道:“公子要那盏灯可是送你身后人?不知此人是公子什么人,竟让公子如此护短?”
台下人纷纷点头,“是啊是啊,此女何德何能能得雅公子青睐,我们很是好奇。”
锦绣觉得回去又要挨骂了,她摸了摸鼻子,想着回去该如何才能糊弄住梨木夏和叶尚青。
唐衍稍稍退后一步,与她并肩,看着她道:“此女是我唐衍最为珍重之人,有我唐衍一日,就不会让她受一分委屈。”
锦绣惊讶,颇有点受宠若惊。
没想到唐衍会这样解释。
这时,闻于真已将擂台上的琉璃盏取了下来,递给锦绣:“没想到你竟是唐衍的……怪道如此聪明,原是唐衍教出来的人。”
这句‘唐衍的…..’真是让锦绣伤透脑筋,似乎有人误会了。
杨薇岚放下车帘,恨恨的说道:“今年这个叶锦绣真是出尽风头!回去回去,还赏什么花灯!兴致都被她败完了!”
锦绣随着唐衍来到字画摊前,难为的说道:“谢谢。”
唐衍收摊,“别乱想,我不那样说,这盏灯你别想得到了。”
锦绣微微一笑:“唐兄,这盏灯送给你。”
“你不是喜欢吗?”
锦绣:“你今天如此仗义为我,难道我不该割爱吗?”
唐衍接过,“如此我还不得谢谢你?”锦绣一笑。
琉璃盏,心上灯,这盏始终不是她的灯。
第二天,唐衍于中秋节为护神秘女子与闻于真大战这个消息便传满了整个利州,但却无人知道此女真实身份。
锦绣一直担心叶尚青知道后会大发雷霆,可却没曾想,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她竟成了利州人口中的被唐衍护着的神秘女子,看来是唐衍做了些什么,否则怎么可能一个人都不知道她的身份,尤其那天人那么多。
不管怎样,叶尚青和梨木夏不知道就好。
转眼便下了第一场雪,大雪纷飞,锦绣大病一场,一整个冬天都没出叶府,等到病好时,已是第二年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