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叶府。
叶尚青大发雷霆,所有丫鬟婢仆噤若寒蝉,锦绣身正背直跪在祖宗祠堂前,梨木夏坐在一旁低低哭泣。
“你疯了是吗,每次出去都能惹一堆篓子出来,大庭广众之下,你一个女子不知羞耻的抱着别的男人,你还想不想嫁人啊!”
锦绣一字一句答道:“如果当时我不那样做,怕是我就要嫁到顾府去了。”
当然白天里那么做的后果就是几乎所有顾家奴仆都上前将她拉开,并且成功让骄公子顾深讨厌自己,觉得自己是个轻浮的人。
叶尚青被她气的浑身发抖。
“顾府又怎么了,你不愿意嫁,你接什么绣球?你去凑什么热闹,你简直把我的脸都给丢尽了。”
“老爷,绣球是自己飞到小姐怀里的,小姐当时一心想着去找二小姐,哪会自己去接绣球。”杏花突然冲上来说道。
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陈怜儿连忙姜一旁呆若木鸡的锦兰护在怀中,“要不是你们非要往热闹的地方去,我家锦兰会与你们走散嘛,瞧这孩子,都给吓傻了,这还好是没出什么事,好好的回来了,要是我的锦兰从此就找不回来了,我也不活了。”说到后面已是带了哭音。
叶尚青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大喝一声:“来人!家法伺候!”
管家福叔犹犹豫豫的奉上一根有婴儿手臂那么粗的棍子,见到这根棍子,梨木夏再也坐不住了,大声说道:“老爷,锦绣是个女孩子,你用这么粗的棍子,不怕把她打坏了吗,说到底,那顾深还是我外甥,锦绣她表哥,就是抱一下又怎么了!”
叶尚青气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也听到丫鬟说的了,如果不是上台用喇叭喊锦兰,这人海茫茫的去哪找一个姑娘,我家锦绣也不过才十四岁,难道就一点错都不能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相信锦绣下次不会再犯了,你这个做爹的就不能宽容一点嘛。”梨木夏说到后面已然是委委屈屈。
叶尚青见自己这个端庄的夫人难得一次服软撒娇,火气不由也下去了一半。
“不管如何,今天这一棍子你是挨定了,你莫要忘了,这府里现在还住着两位贵人,你丢我的脸,就是丢他们的脸。”
话音未落,便是一棍子下去,锦绣痛的直抽气,却硬是咬着牙不说一句,梨木夏登时眼泪就掉下来了。
“老爷,你再打我就和你没完!”
叶尚青一挥袖子,怒道:“这一棍子算是轻的了,明天春日宴会之后,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哪都别去!”
叶尚青离了祠堂,陈怜儿带着锦兰也紧跟其后的走了,只留下梨木夏和一众丫鬟,梨木夏忙上前扶起锦绣,手刚挨上锦绣的背,锦绣就痛的直抽气,她哭的伤心极了:“绣绣,肯定很疼吧,娘恨不得替你挨这一棍子。”
“娘,我没事,我今天的确让爹颜面无存。”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时如果不那么做,顾深和那三个公子绝对不会放她走,利州四公子的名号她听的太多了,四人常常聚在一起,玩一些稀奇古怪的游戏,这一次想必也是如此,却正好被她遇见了这倒霉之事,当时的顾深下不来台,而她不过是给了个机会让顾深好拒绝她而已,谁让绣球就飞到她怀里了呢。
“绣绣,你最近这段时间,不会是撞邪了吧,你以前很乖的,从来不会这样惹你爹生气,惹我伤心。”
锦绣忙摇头:“我没有,娘别担心,明天就是春日宴会,我现在好累,我想回去睡了。”
梨木夏点头:“也好,我待会让丫鬟给你送药去,一定要涂啊。”
回到秀丽阁,锦绣洗了个澡,想到此间终于事了,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杏花拿着玉露膏进来。
“小姐。大夫人差人送药来了,我给你涂上吧。”
锦绣摇了摇头:“今天你也累着了,下去吧。”
杏花担忧的望了望她,见她坚持,叹一声气也退下了。
锦绣看着手中的药,陷入了深思。
夜深,闹腾了一天的叶府终于沉寂了下来,锦绣背上火辣辣的疼,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起身出了闺房,踏进院子里,晚风吹的院里的树木沙沙作响,她随意的走着,出了秀丽阁,外面便是一片碧湖,夜风吹着人格外的凉快,她什么都没想,就这样静静的走着,享受着夜的美丽。
不知走了多久,当再次回过神来,已经走到了一座院落前,锦绣左右看看,不认得这是谁住的院子,一个转身,便猝不及防的看见了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似乎是躲闪不及,被撞了个正着,神色间却也没有多少尴尬。
锦绣看到他心情莫名好了起来,只觉得背上的伤都不是那么疼了。
“萧将军,别来无恙啊。”
不过几天未见,锦绣觉得,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萧松寒了,这几天萧松寒似乎都在有意的躲着她。
“你怎么出现在这里。”已经是冷冰冰硬邦邦的声音。
锦绣四下看看,茫然的问道:“这是你住的地方,那真是有缘了,我不过是随便走走,竟就走到了萧将军住的地方。”
萧松寒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眼,“夜深了,你回去吧。”
锦绣点了点头,一阵风吹来,她低低的咳嗽了几声,不由抱紧双臂,她走出来的时候就只穿了件睡衣,一件衣服也没披上。
快要与萧松寒擦身而过时,她停了停,“萧将军,我能不能向你借件衣服披下,我现在有点冷。”
“好。”萧松寒几乎是立刻回答,自觉不妥,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锦绣笑的如花灿烂,便也没再说什么,两人进了屋,萧松寒翻出一件特厚特长的衣服丢给她,伸手接的时候,背部的肌肉扯着手的关节,痛感瞬间袭上心头,使她双手几乎立马脱力,衣服没接着,落到了地上。
锦绣连忙去捡:“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手却被萧松寒握住,她抬眼,落进了两汪子夜般的深潭中。
“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锦绣抽回手,捡起衣服,就要往外走,萧松寒不禁扯住他的衣服,不过稍一用力,锦绣的睡衣便撕出了一道口子。
锦绣顿时脸红了,而一向觉得她很烦人的萧松寒却没有如往常一样不自然,双眼紧紧的盯着锦绣的背,锦绣的背部有一道长长的红印子,从左肩延伸到右下腰,正是叶尚青那一棍子所为。
锦绣想起身后那道长长的口子,连忙转身,“没事的,我先走了。”
萧松寒抓住她的手:“平时不是挺胆大的嘛,今天这么胆小?”
他将她带到桌子前,不知从哪翻出了一瓶药,就要给锦绣涂上,锦绣不禁心里一喜,这木头总算是开窍了,嘴里忍不住的说道:“平时不是挺害羞的嘛,今天这么胆大?”
萧松寒看她一眼,“闭嘴。”
他嘴上不牢人,一张脸冷冰冰的要吓死人,实际上他的手温柔多了,所到之处,冰冰凉凉,格外舒服。
“其实我已经上过药了。”
萧松寒没有搭理她,锦绣心里很甜,她知道萧松寒拿出的药肯定比梨木夏的要好很多,他是个将军,身上的伤痕定然是多到数也数不清的,自然好药比比皆是。
一个夜晚,一间屋子,两个人。
“你我如今算肌肤相亲吧,你会娶我吗?”
不自觉的便问出了这句话。
萧松寒手一顿,收回手:“涂好了,这药送给你了,一天涂个两次,不过几天就好了。”
锦绣接过那个药瓶,只觉心下甜蜜化为苦涩,再也待不住,道了声谢,拿了衣服,便走了。
萧松寒见偌大的屋子里又恢复冰冷,不由苦笑,娶妻嘛?他这辈子都准备好了马革裹尸,又怎会娶妻呢。
只是,为何曾毫无波动的心今夜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开心,为了她的伤痕而痛心,为了她强自压抑下的心酸而怅然若失呢。
无法言说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