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为她,总之你以后别来了。”楚夷说道。
而这一边,宋凌始终不肯她走,“你不记得我没关系,但你不可能不记得萧松寒!”
阿笑本在挣扎,忽而听到‘萧松寒’三个字,身体突然一顿,脑中闪现出一个人的眼神。
心碎,破灭,失望,痛苦,这是一个人垂死的眼神。
阿笑只觉心内一阵绞痛,画面一转,又转到一个夜晚,她感觉到寒冷,无助,心死,绝望。
那种如一个人紧紧的掐着她的喉咙的窒息感觉,席卷了她的全身,她突然感觉到无限的悲伤绝望,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无情的剜着她的心。
她惨叫一声,甩开宋凌的手,往林中深处跑去,一边跑一边流泪,嘴里呢喃着萧松寒三个字,越是念一遍心就越痛,心越痛,越是想念这个名字,就像已经刻入骨髓的悲哀一直被封存在内心最深处,乍然被人叫出了名字,像是一个迷途的人终于看到了方向。
可这个方向是迷茫的,带着丝丝入微的苦涩,她想要认清方向,却怎样也辨别不出,她想要知道这个名字的主人,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梅花鹿跟着阿笑跑,宋凌追在梅花鹿身后,他笃定此女就是叶锦绣,那个本该于去年秋天已经死了的叶锦绣,如果不是她,她根本不会对萧松寒这三个字会有这么大的触动,这一次是他先找到的她,她还失忆了,简直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机会,他能够再一次的拥有她,他会让她爱上他。
楚夷还在跟赵瑨说话,忽而听到急切的脚步声,想是阿笑与果子玩耍归来,却见阿笑哭的稀里哗啦的朝这边跑来,他当即顾不上此间,上前抱住她,本在他怀中就能安心下来的阿笑此刻竟是谁都不认识了,拼命的挣扎着,嘴里呢喃着什么。
已经有点神志不清了而紧跟在身后的果子急的来回转悠,直咬着他的袍子往里走,而宋凌追上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幅场景,本在身后看热闹的赵瑨见到是他不由皱眉。
宋凌还想走进一步,忽而,一片飞叶携着层层劲力朝他飞来,竟是如一把细小的刀片一样,他一个躲闪不及,脸上滑下了一道伤口。
一点点殷红的血顺着伤口滑下。
只见楚夷怒目而视,一张常年漫不经心的脸此刻竟然是勃然大怒。
“滚!”
赵瑨扶额上前,“楚先生,这是我带来的一名门生,他稍稍落后几步,怕是无意惊扰了您的夫人,还请见谅。”
宋凌手都伸到腰间准备拿刀了,骤然听到赵瑨的话,大惊:“你说什么,她是他的…夫人?”
赵瑨瞪他一眼:“子然,还不快见过楚先生以及他的夫人,你对这位夫人做了什么,竟让夫人受惊至此!”
“你说的夫人便是她?不可能!”宋凌祭出双刀,眼带凶光:“你是用了什么手段才骗的她?”
楚夷冷笑:“赵瑨,这就是你的门生?这就是你所谓的诚意?滚,我不想说第三遍。”
赵瑨忙道:“这这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赵瑨见宋凌还未收刀,叫道:“你还不把刀收了,你是让我在楚先生面前蒙羞不是?”
宋凌冷笑:“九皇子,这女人便是我与你说的,去年便已死了的叶锦绣,若不是为了她,不会入仕!”
赵瑨惊讶看向阿笑:“你,你如何识得?”
楚夷冷哼:“你满口胡言,她是我的妻子,你认识的人根本就不是你口中所说的人,你口中的叶锦绣死了,你看见一个不过相似的人就如此,我看你才是真正的疯了,赵瑨,看来你真是黔驴技穷了,身边竟然养了这样的门生,恕我不敢苟同!”
宋凌直接飞上一刀,楚夷顺势接下那刀,摘下一片叶子飞去当作回击,赵瑨无奈摇头:“不管如何,你都先回来,这人是不是你口中所说的叶锦绣姑娘还有待商榷,我看,你也不想吓着夫….这女子不是?”
宋凌一顿,收了攻势,复杂的看向正躲在楚夷怀中瑟瑟发抖的女人。
楚夷将阿笑紧紧按在怀中,说道:“此地不是二位该留的地方了,请吧。”
赵瑨摇头,看来只有先回去在商量了。
宋凌握紧双刀,眼睁睁看着楚夷带着那个女人回了屋,却无可奈何,赵瑨说的不错,若在打下去,怕是会吓着那女人,那女人倒真的是脑袋出了点问题。
“走吧!”赵瑨和宋凌走后,楚夷这才看向怀中惊慌失措的女人,极尽怜惜的亲吻着她嘴唇。
“你在害怕什么?”
阿笑身体发抖,哭着说道:“我好难受。”
“为什么?”
“我不知道。”
“刚才那个男人有对你做什么吗?”
“他只是拉着我,他说,他说…..”
“他说什么?”
“他说我认不认识他。”
“你认识他吗?”
“我不认识。”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阿笑看向他的眼睛,在他眼中看到了惊慌失措满脸泪痕的自己,想起那个名字心就是一阵疼痛,却又仿佛带着某种甜蜜。
她摇头:“没有了,他只是问了我这些。”
楚夷看了她一会儿,低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再也不会让你看见这个人。”
“阿楚,我总觉得我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东西。”
楚夷顿了顿,半晌说道:“都是错觉。”
那天之后,阿笑像是变了一个人,她不爱笑了,不在整天粘着他,也不与梅花鹿出去玩,整天坐在一个地方发呆,偶尔嘴里会低喃着什么,可是每次他过去想仔细听听她在说什么,她就闭上嘴巴再也不说话了,他们的交流一天比一天少,而阿笑一天比一天瘦,曾经对她来说难得吃一次的肉食也引不起她的兴趣了。
她开始整日嗜睡,似乎梦里有她想见的人,楚夷发现自己越来越无能为力,心痛到无法呼吸,因为他的阿笑开始排斥他了,她有事瞒着他,可是无论他怎么诱导,她都不肯说,到最后她已经不说话了,后来,阿笑生病了,口里念着一个名字,他从未听过的名字。
萧松寒。
她一个劲的再念这个名字,念到流泪。
楚夷自认这一生从未有恨过一个人,可是如今,他恨萧松寒,虽从未见过一面,但他依然恨他,甚至是嫉妒他。
嫉妒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阿笑的心,这是阿笑躯壳里另一个沉睡的灵魂喜欢上的人,喜欢到阿笑知道了这个名字就再也不肯松手了。
他明白,阿笑终有一天会想起一切,可是这过程却是煎熬而漫长的,于他,于阿笑。
他不忍心看着阿笑在痛苦中挣扎,他开始漫山遍野的找草药,等他集齐并且熬制好的时候,阿笑已经气若游丝了,他握着她的手,生平第一次流下眼泪:“对不起,我早就该给你配置汤药让你恢复记忆的。”
阿笑看着他,眼角流下一滴眼泪。
“如果恢复记忆了,你还会不会这么痛苦?”
阿笑无力回答。
“一直以来,我都害怕你恢复记忆,我怕你会弃我而去,可是如今看来,你恢不恢复记忆都没用了,你口中的人是你刻在骨子里的人,就算你失去记忆了,仅仅一个名字你就能心碎成这样,我之于你不过是最微小的存在。”楚夷一点点喂她喝下汤药。
“我还是舍不得放开你,这药有副作用,你喝了或许会全部记起,或许永远也记不起,甚至这个你不肯忘记的名字也会再度忘记,我赌一把,若你全部忘记了,我便带你离开这里,从此无人再找得到你我。”楚夷抱着她,看她一点一点陷入沉睡。
一夜未眠。
第一抹朝阳升起的时候,阿笑醒了。
睁开眼睛,便看见楚夷。
楚夷笑道:“醒了。”
阿笑点点头。
“我去给你熬粥。”他没问她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怕得到的是他不想要的答案。
粥熬好了,他端进屋的时候,见到阿笑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他感觉有点头晕目眩,粥都有点端不稳了。
阿笑从不会这样跪他,如今面前这个女人不再是他的阿笑。
“这段时间…….”
“你暂时不要说话,过来把粥喝了。”楚夷坐在桌子上,勉强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锦绣眼神复杂的看向楚夷,其实她很早就恢复了记忆,在宋凌说出萧松寒的名字那天晚上,她便记起了所有的事情,萧松寒对她来说,太过刻骨铭心,她本就是暂时失去了记忆,有了这个引子便将所有的事情给记了起来,这也多亏了宋凌的到来,阴差阳错让她恢复了记忆。
但这并不代表她忘记了与楚夷相处的这段时间。
楚夷这个名字,对于以前的她来说是个震耳欲聋如天神一般的存在。
前世因为有他,赵瑨才能顺利坐上皇位,荣登大宝。
他有惊世之才,前世被赵瑨封为宰相,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这之前她从来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与这样的人相处在一起,可是当记忆恢复的时候,她更多的是茫然,若记得不错,前世这个时候,楚夷应该是站在赵瑨的身后,而不是守在她这样一个废人的身边。
她不是不明白楚夷对她的感情,这更让她惊慌失措,她知道,如今的她回应不了这份炙热的感情,她在深山中熬了一个月,人越发消瘦,楚夷终于给她配出汤药,可是这药却有两份药理作用在里面,获得全部的记忆,和失去全部的记忆。
她明白,这药喝下去,若是失去记忆,那就是真正永远失去记忆了,她仍旧喝了,她想既然外面的人都以为她死了,那她就真的死了吧,失去记忆在楚夷身边活着一个阿笑,死了一个叶锦绣似乎也挺值的。
可惜那份药没有起任何作用,只是让她安睡了一个晚上,醒来后,她再也瞒不下去了。
锦绣安静的喝完粥后,说道:“这段时间,承蒙先生的照顾。”
楚夷苦笑摇头:“你原本叫什么名字?”
“叶锦绣。”
“哪里人?”
“利州人。”
“萧松寒是谁?”
锦绣抬头,见他面无任何表情,叹了声气:“他是,当朝安定侯,曾经的赵国将军。”
楚夷点头:“你走吧。”
锦绣一顿。
“怎么?不愿走?”
锦绣起身:“今后若还有相见的机会……”
“你怎知一定会相见。”
锦绣:“…..”
前世,他是应了赵瑨的请求出山了的,可是今生,离他前世出山时过去了近一年,锦绣也算不准,今生他还会不会入仕。
“直觉吧。”
“走吧,我不想在看见你了。”
锦绣拜别楚夷,沿着山路下了山,期间梅花鹿果子一直跟在她身后不肯离去,直到她完全下山,它躲在树林中朝她呜呜的叫,想跟着又不敢跟着。
“好好照顾….不对,你也照顾不了楚先生。”锦绣想了想,摸了摸它脑门:“以后好好陪伴在楚先生身边,今日一别,我便是想再来看楚先生,他也不会再见我了,你回去吧。”
果子看了她一眼,转身撒丫子跑了。
她微微一笑,一串眼泪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