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椅子倒是有趣,竟非石非木。”竹舍里,子书辛抬手抚过藤条制成的椅子,缓缓坐下试了试,惊疑地挑眉道:“倒还稳固。”
“先生说的不对,”沈轻韫随之入座,摸着藤条扶手,歪了歪脑袋望向他,“藤条何尝不是木呢?”
子书辛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不过,“此木非彼木。”
寻常人制作家中器具,必是选用木材为原料,可这藤条却是不同于普通的木材的。
“先生不会就想与我说这事吧?”沈轻韫笑过后,便正色道:“即为合作关系,先生不妨有话直说,能做到的我全力以赴。”
子书辛望着她坚定果决的模样,心神一动,“先前宫中我所提之事……”
这人还想着给祁王下断子绝孙药?
沈轻韫顿时脸就皱巴起来,迟疑的咬了咬唇,“先生不妨换个温和的手段,祁王此人的确无意江山,纵是上次去府中拜访,我都看见身着僧衣的祁王,这样恨不得原地出家的心性,先生大可以放心。”
待她一长串说完,子书辛才微微一笑。
“我是说,对事不对人。”
这是何意?
沈轻韫还没问出口,就听得他幽幽道:“既然有人无意江山,那就换个有意的来试试,县主以为如何?”
有意江山的皇子,沈轻韫都不用掰手指琢磨,只心神一转就明白过来,“太……太好了,先生只管谋划此事,若需助力我必义不容辞。”
这就差明摆着说是太子纪玚了,若是让他断子绝孙,那才叫一个解气。
想到前世东宫的花团锦簇,沈轻韫就觉得幸灾乐祸不已,如此让纪玚也尝尝被迫做‘和尚’,清心寡欲的滋味,这才叫天家兄弟呢。
她乐出了声。
待回过神时,在子书辛的眼神里,忙出言找补,“我就是觉得,这出‘皇子和尚’的戏若是唱了出来,必然十分有趣。”
想想看,祁王殿下一心向往做和尚,偏偏被俗世缠身,无法断念;
可太子纪玚只想着稳固地位,来日登基为帝,偏偏力不从心,只得做个素和尚。
这出戏,可不就热闹的厉害吗?
她笑着说完,却见子书辛红涨的脸颊,像是醉了酒上脸似的,忙惊讶的问道:“先生不是素来滴酒不沾的么?”
子书辛晃了晃脑袋,极力保持着清醒,艰难的点头,“我确实未曾喝酒,只是如今不知为何,浑身很是燥热。”
那样端方持正之人,竟也难耐的扯了扯衣襟,甚至将衣袖掀起来,双臂贴在石桌上,眼神也变得不似先前清亮澄明。
沈轻韫眨了眨眼,忙扭头呼唤半夏,等到守在篱笆外的半夏进来,上手为子书辛诊脉查探后,有些惊愕的道:“县主,先生这怕是中了……药。”
“似是,春,药。”
“什么!”沈轻韫扭头看了眼又开始撕扯衣襟的子书辛,急得不得了,“那可有什么法子能……”
半夏摇了摇头,“这样的药在宫中都是禁药,只听说过有个被废的宫妃使过手段,虽说陛下未曾中计,却自那以后极为厌弃那宫妃。”
这话沈轻韫已无暇细品,见子书辛已经难耐的模样,忙催促道:“这样吧,快快取冰来,为先生降降火气,再者去请个大夫进府,行事低调些。”
半夏点头,抬脚离开前,不忘低声对着沈轻韫耳语一番,随即拼命跑远了去。
留下僵在原地的沈轻韫,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什么叫做千万不要离子书辛太近,肌肤之亲会使得他更加控制不住?
控制不住,会发生什么事?
前世成亲前,也被嬷嬷教导过男女之事的沈轻韫,陡然红了脸颊,眼睛也缓缓睁大,自神志不清的子书辛身上划过,被他露出的锁骨烫到眼睛。
忙不安起身。
可刚走到那虚虚掩着的篱笆旁时,就见有个鬼祟的身影正埋头疾跑而来,像是瞅准了这里似的。
她眯了眯眼借着石柱掩映身形,仔细辨了辨,忽然认出来那紫衣持扇的人——孙子明。
孙家行六的小辈,被众人唤做风流孙六郎,是个美名远扬的花花公子,前世长来府中打秋风,这张脸简直让人难以忘记。
电光石火之间,沈轻韫顾不得许多,忙转身回到石桌旁。
使劲扶起来那个腰带松垮,露出半个胸膛的子书辛,烫到眼的沈轻韫忙别过脸去,草草伸手把他衣裳合拢住,拾起来地下的腰带,竭力带着人朝着里头屋舍去。
等到把人安置在榻上,她手忙脚乱先关进了门窗后,这才得空喘气。
她抬手撑着门框,努力平复着心绪,孙六郎来此作甚,明明她根本不曾给孙家递帖子的,除非是有人故意而为。
沈励。
沈轻韫咬了咬牙,定是他作怪,那样出其不意的入府来,还特地招待宾客,都是幌子。
可孙六郎为何能径直来此?
身后传来压抑的闷哼声,像是晴天霹雳般,让她清醒过来。
想到沈励先前那行迹诡异的取茶水,甚至都没有吩咐下人亲自动手,更是劝着她给太子和祁王敬茶。
茶!
子书辛所喝纪玚的那盏差有异!
沈轻韫刚将来龙去脉串到一起,转过身就想去看看子书辛情况,不想面前陡然出现的脸压来,“你!”
房门被重重撞了一下,发出嗞呀的声响。
恰在此时,赶到门外的孙六郎留意到此动静,满脸的蓄势待发,看这样子,长平县主已经按捺不住了,定然是药性发作。
此乃大好时机,他绝不能错过。
如同伯父所说,他只消和县主有肌肤之亲,这桩婚事她就是打碎牙齿往肚里吞,也得承认了去。
等他们顺理成章的成了亲,孙家和溧阳侯府便又是亲家,先前种种隔阂,便都是过眼云烟。
沈大人苦心孤诣的相助,他绝不能坏了事,且先前见那丫鬟匆匆跑出去,脸色煞白煞白的,定是去寻医问药。
如今里头,唯有县主一人。
孙六郎激动的摩拳擦掌,抬手叩门,故作斯文的道:“县主,县主你在里面吗,在下六郎,奉沈伯父之命,前来请县主移步厅中。”
只要门开了,便是他的时机,到时候一个柔弱无骨的县主,还不是要在床榻上被他肆意玩弄?
邪笑的孙六郎,难耐到心神摇曳起来。
而门内的沈轻韫已经僵化,感受着颈间落下的呼吸和摩擦,简直心跳如擂鼓。
子书辛,你清醒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