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空心的。
旁边书架上陈列的，是整齐有序的宫图。
池窈目光停留片刻，便忍不住想象柯轶凉如果赤身......
嗯，不能再想下去了。
拍了拍宫图，地面吱呀一声轻响，一个狭窄的入口出现。
漆黑而深邃，池窈思绰着大约有五层楼高，这样的设计绝不会有人发觉，倒也算是十分精心。
铁梯幽深的颜色无不彰显着下边的危险，正当池窈犹豫之际，里面忽然传来和方才一样的轻响，如今靠近一听，倒像是有人在摸索前行所发出的声响。
看来这个人定是被关在下面的人，毕竟只有被关的人，才需要这样缓慢的摸索前行。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毫不犹豫的攀爬下去，只听见轻微一响，入口自动关上。
看来题言栽请了一个了不起的机关师。
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后，池窈才慢慢的往下爬，很显然她发出的声响惊到了下面那个前行的人，空气陡然都变得急促起来一般，池窈想了想，才试探道，“你是被关在下面的人吗？你不要怕，我是来救你们的。”
安静了许久，下面才传来虚弱的音色，“你快走，不要下来，还有半个时辰，那些人就要来了，下面被关了七百多个少女，我是趁他们不备记住了路线才找到出口。”
黑暗中，池窈的眸子骤然冷了下来。如果她今日不是因为好奇，这些被关的七百多个少女该怎么办......
“你出不去，因为出口是题言栽的第五层藏书内室，你一出去就会被抓起来，如果你信得过我，就回到你被关的地方，我一定会想办法把你们全部救出来。”
又安静了一会儿，才传来微微哽咽的音色：“好。”
池窈的心被这样的音色一扯，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梦境里，族人们绝望的目光。
稳了稳神，池窈飞快的回到了入口，摸索一番，在凸起的石子上微微一拍，亮光传来，入口打开，池窈上去后，入口便自动关上。
为了防止被发现有人来过，池窈细心地将周遭的痕迹处理一番，走出了内室，随意的在书架间流连。
现在怎么救这些少女是首要关键。
虽然没问，但下面那个女孩子拼命地要出来，说明很快那些被关的少女就要被转移到其他地方。
夜黑风高，鬼祟出行。
也就是说，今晚，这些可怜的少女就会被转移地点。
想起题言栽门口那块扁，池窈摁了摁眉心，她总觉得在哪看到过上面的字，却如何都想不起来。
这背后的东家，到底是谁。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瘦瘦轻声道，“姑娘，好了。”
池窈压下脸上心绪，如来时一样，轻松惬意的下了楼。
楼下的掌柜和伙计们看池窈的目光仿若散财童子，“姑娘慢走。”
柯轶雪欲言又止，心想着郡主姐姐怎么和阿兄一样喜欢看书，一百二十本呐！
待走出题言栽，池窈不动声色的眯起眼看了一眼扁，将那龙飞凤舞的字迹深深地记在了心里。
其实外面传言是真的，她琴棋书画皆为上等，但外面不知的还有，她天生就会模仿字迹，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她虽然想不起这个字迹，但她可以写下来，等一个多时辰后，给柯轶凉看。
能有这样的能耐开题言栽和囚禁少女的人，身份必然非寻常。
心不在焉的陪柯轶雪逛了大大小小的摊贩，池窈一路都在思索该用什么方法救下那些可怜的少女。
待回到客栈，柯轶凉早就在房间里等着了。
池窈回过神，笑的虚虚弱弱道，“阿雪，我与你阿兄有话要说，你且在外头等我一下，可好？”
柯轶雪手里捧着各种各样的吃食，早就被柯轶凉发怒的目光盯着，恨不得抢过来全丢了，现下听池窈这么一说，乐的立马让胖胖和瘦瘦把门关上。
“......”柯轶凉的眉头压了压，紧抿的唇无不告诉池窈，眼前高大的男子已经濒临暴怒边缘。
忍不住叹了口气，池窈走到窗边，提笔飞快的将脑海里的字写了下来。
柯轶凉目光森森，似是磨着牙开口，“郡主这是做什么。”
池窈拿起宣纸，缓慢转过身。
柯轶凉目光落在宣纸上，几乎是一瞬间，便敛下了所有情绪，“郡主今日去了题言栽？”
“你我之间无需试探，只要你问，我定会都告诉你。”池窈放下宣纸，却没有和往常一样上前，那双漆黑的眸子，此刻满是担忧。
柯轶凉莫名的有些不适应池窈的变化，但到底表情好看了些。
“你擅长模仿。”
池窈点头，压低了音色道，“你觉得像谁的字。”
“二皇子。”柯轶凉早就知晓题言栽是二皇子的产业，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池窈要特地来问他。
池窈心中一惊，她原本猜测是哪个朝廷重臣，却未曾想会是皇室。
现在一想倒是合情合理了，也只有皇室，才有这样的胆量。
“题言栽里囚禁了七百多个少女，今晚，就要被转移。”
柯轶凉脸色微变，却依然沉稳，“郡主不该插手。”
“如果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却要我装聋作哑当瞎子，做不到。”池窈本就没指望过柯轶凉会帮忙，他能告诉她这是二皇子的字已然是给了面子。
根据线人所说，柯轶凉表面是忠于老皇帝，实际上早就和太子暗通曲款。
“人数太多，时间太紧。”柯轶凉毫不留情的泼了池窈一盆冷水。
池窈却不见怒意，反而认真地思索起来，“所以今晚我要一路跟过去，如今见过我的人寥寥无几，我若不说，谁看得出来我是谁。”
“......”柯轶凉脸色难看起来，今日他前去查探私盐，半路忽然出现了一百多个气息，起初以为是暴露了行踪，后来发现是她派过去保护他的。
想也知道是阿雪说漏了嘴，可她现在却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要以身犯险。
眼前这个美名远播的女子，怕是不如表面那般简单。
“或许在你们的政治中，这七百多个少女不算什么，可那是七百多户人家的痛。”
柯轶凉掀了掀眼皮，冷硬道，“失踪或被拐的少女，即使回家，也会被爹娘赶出去。”
“但她们有权利遇到一次可能。”池窈寸步不让，她虽然要抱他的大腿，但不意味着她要把自己的本性丢了。
黑暗中那道信任的音色依然在她胸口环绕，她决不允许这无辜的七百多名少女，下半辈子都在阴影中活着。
想也知道她们会被送到哪里去。
池窈叹了口气，绕开柯轶凉，推门离开。
柯轶凉目光深深，只觉得分明是娇小的背影，怎的那般刚强。
“阿兄，你和郡主姐姐吵架了吗？”柯轶雪塞了一嘴的糖葫芦，口齿不清的咀嚼着。
柯轶凉脸色微滞，淡漠的下颌角却莫名的微红。
吵架这样暧昧的词，他向来无动于衷的心，快了几拍。
回到自己的房间，池窈头一回有些迟疑。
如果这件事只是朝臣做的，以她的身份，纵然撕破脸皮倒也不会太难堪。
虽然在柯轶凉面前斩钉截铁，可这件事牵扯到了皇子，说句不好听的，眼下已经是储位之争的关键了，她若是得罪了二皇子，怕是会给父王和阿兄带来麻烦。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梦里的诏书寒冷刺骨，纵然现下天气逐渐越来越热，可一想起诏书内容，就遍体生寒。
“姑娘......”瘦瘦忧虑的望着呆滞的池窈。
池窈回过神，梦里因她的懦弱和百般妥协，瘦瘦和胖胖前后被杖毙，那样鲜红的颜色和失望的目光，她每每想起就觉得难过至极。
“有些事，总该有个人敢做。”
胖胖不赞同的咬牙，“姑娘，王爷和世子嘱咐过，您不能冒险。”
“七百多条人命，就当积德。”池窈起身，圆润的小脸上满是坚决，“去准备人皮面具吧。”
瘦瘦见胖胖一副豁出去也要劝的样子，忙一把拉住，摇了摇头。
胖胖梗着脖子气恼的从怀里掏出人皮面具，不言不语的替池窈易装。
是夜，既无月光，亦无星辰。
池窈在暗处盯着前方，只见题言栽的后门大开，整齐的三十多辆马车安静的静默着。
后门里不断地抬出迷晕的少女放马车里，仿若一件件货物一般。
每满了一辆马车，就驾走一辆马车。
纵然是池窈早有心理准备，却也没想到，这些少女竟然都只有九，十岁。
分明都还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啊！
跟在后面的瘦瘦和胖胖也不由得露出几分怜悯。
她们两个跟着王爷世子出生入死，杀蛮子斩敌军，什么血腥未曾见过，可这样小的孩子......
待整装完毕，有了距离，池窈等人才小心翼翼的跟上。
只见马车队顺利无误的出了城，守城的兵将看都不看，直接开门放行，仿佛见惯不惯一般。
落在池窈眼里，只恨不得杀之后快。
食君之禄，却干着偷鸡摸狗祸害百姓的事！
在她发现之前，又有多少无辜的女孩子被拐去见不得人的地方！
她父兄辛苦镇守北疆，这群吸血虫却安枕无忧的玩弄人命！
“姑娘，大约会在郦城附近的落脚店修整。”胖胖看了一眼地图，音色发沉。
郦城，那可是真正的“温柔乡”。
原她们瞧不起出卖美色肉体的妓子们，如今看来，怕是大多数都是被逼的。
“姑娘，现在跟着出城门，怕是会引起注意。”瘦瘦低声道。
因池窈不想暴露身份，一路上用的都是池窈经商的名字，尧叱。
“迷香可带了？”池窈看向一直黑脸的胖胖。
胖胖不情不愿的运起轻功躲在城门暗处，手里的迷香无色无味，飘进守卫鼻子里，而后纷纷靠着城门打起了呼噜。
胖胖面无表情的拽下城门的钥匙，大摇大摆的开了门。
池窈等人一溜烟的，跑出了城门。
胖胖把城门关上，将钥匙重新放回守卫手里，用轻功越过了城门。
池窈眨眨眼，十分真诚的赞道，“好样的！”
“姑娘，下次决不可再做此等事。”胖胖脸色依然不太好看，一想到千娇万宠的姑娘要去和那些被拐少女关在一起，她就觉得王妃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斥责她。
瘦瘦见池窈一副左耳进右耳出的样子，忙打圆场道，“要赶在他们之前在落脚点等着，不然怕是不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