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民的问题让赵建军为难了一、夜，虽然关于宋雅的问题，赵建军已经在心里“认命”，可当真正要走上流程的时候，他还是难免瞻前顾后。用初二那天晚上赵建民的话说，这就是矫情！
赵建军也觉得自己挺矫情的，可自己明白是明白，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脑子里纷乱的思绪。直到初三早上吃过早饭，大哥赵建国拎着糕点带着乔小河回了娘家，赵建军的心思还是乱七八糟。尤其是宋雅不断的用眼镜瞟他，那一眼又一眼的，就跟小飞刀似的“嗖嗖嗖”往赵建军身上飞。
最后还是赵胜利替赵建军下了决心，从小到大赵建军第一次感到家里有个大权独揽的老父亲，竟然是如此的幸福，最起码他再也不用为难和纠结了。
送走赵建国和乔小河，赵胜利看着磨磨蹭蹭的赵建军就瞪眼睛：“你想卡着中午饭点去拜年？和你大哥一样的点心自己包一份去！”等赵建军灰溜溜的进屋包点心，赵胜利背着手在后面絮叨：“去了人家以后多听、多笑、少说话，别像在家里似的油瓶倒了都不知道扶，眼睛里面有点活儿，挑水、烧火、摆桌子……”
赵建军只能闷不吭声，其实他很想问问，这是不是赵胜利的经验之谈？当初第一次去姥爷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按照这么一套行动准则办理的？不过，为了不在新年第三天就挨揍，赵建军忍了又忍才把这些问题憋在喉咙。
等赵建军和低着头偷笑的宋雅走出院门，赵胜利的唠叨还在如影随形：“你那酒量，不管人家怎么劝，可千万别喝，要是敢喝酒误事回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赵建军面红耳赤，迎面出来的寒风都不能让他脸上的热度消减半分，尤其宋雅还跟在身后半步不停的吭哧吭哧憋笑。
“要笑就笑呗，大大方方的多好！”
“嘻嘻……”
“还东东呢！西西……”
一路说说笑笑，赵建军心里的压力也减轻了不少，不过他心里却嘀咕：“千万别像齐丽丽哪个叔叔家似的，要是那样今天可就遭罪了！”
宋雅表姨家的房子比赵家院子要大一些，一座正房里外两个卧室的套间，还有一个独立的厢房和小厨房。不过宋雅表姨家人口也多，表姨、表姨夫加上两个表哥三个表姐妹，所以在表哥相继谈婚论嫁以后，宋雅干脆的搬到了单身宿舍。毕竟麻烦了表姨一家好多年，现在不能再耽误人家儿子结婚用房。
赵建军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看到宋雅带着他登门拜年，而且还是选在初三这么特殊的日子，表姨一家都表现了最大的热情。那种热情甚至让赵建军有点吃不消的感觉，三个虽然姿容比不过宋雅，却也如花似玉的表姐妹，扯着宋雅到一旁叽叽喳喳聊天，却不时的往赵建军这边左一眼、右一眼的打望，把赵建军看得脸上快要滴血。
而两位表哥和两位表嫂，更是把赵建军围在正中，你一言无一语的盘根问底。赵建军脑子里嗡嗡直响，幸亏赵胜利提前交代了赵家秘传，他谨记着“多听、多笑、少说话”七字真言，咧着大嘴就知道傻笑。最后还是表姨和表姨夫看不过去，将赵建军解救出来，吩咐儿女们准备午饭。
“把饺子煮上，五花三层的肥猪肉也切一斤直接做扣肉，二丫头别偷懒把你在食堂的手艺拿出来，炒两个好菜出来……”
看着忙成一团的表姨一家，赵建军默念剩下的半句真言：“挑水、烧火、摆桌子！”半长的呢子大衣都没顾得上脱，就要帮着人家干活，弄得表姨一家七手八脚把他送进套间坐着才作罢。
“没吓着你吧？”宋雅脸红红的，两只大眼睛眨啊眨的看着满头大汗的赵建军。
“啊？没有，这有什么好害怕的！”赵建军木木的脑子终于恢复了正常，看着套间只有自己和宋雅，知道是表姨一家给自己留点喘、息空间的意思。
“年后厂里会有新的正式工名额，你试着争取一下？”宋雅貌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眼睛却紧紧的盯着赵建军的神色看。这话是昨天来赵家拜年的人说起的，宋雅就记在了心里，在赵家的时候没有提，是怕赵建军直接开口拒绝，到时候惹得赵胜利发火大过年的不好。此时到了表姨家，宋雅觉得是个说这事的好机会。
“正式工？”赵建军砸吧了一下嘴巴，对于临时工转正式工的事情，他觉得就像眼镜当初说的三国故事里那个鸡肋典故差不多。争取到正式工的身份，好处是很明显的，工资上涨一大截不说，每个月的粮票、肉票之类的能多领不少。这对于赵建军积攒资本准备做生意也好，或是攒老婆本娶宋雅也罢，都是一个很大的弥补。
是的，对于娶宋雅这件事情，现在已经提上了赵建军的计划之中。毕竟春节人家宋雅是在赵家过的，初三赵建军又登了宋雅表姨家的门拜年，如果最后反悔不娶宋雅，那可真是毁人家宋雅。
可从临时工转成正式工，纵使有千般好，却有一点让赵建军为难。那就是等到国家政策变动的时候，临时工放弃起来不心疼，也好做赵胜利的工作。可要是变成了正式工人，说真的赵建军都不知道自己舍不舍得，更不要说到时候做赵胜利的工作，弄不好提起放弃工人身份去做生意的话头，就会被赵胜利把腿打断。
赵建军脸上的犹豫和纠结都看在了宋雅的眼里，她明白赵建军心里的想法，有的人就是如此善解人意。“其实未来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呢？把握住每一个机会才是最重要的，你说是不是建军？”
“这……”赵建军眨巴两下眼睛，他总觉得宋雅似乎知道了什么，这话里的意思有些复杂。他拉着长音“这”了半天，却没有接上话，整个人都在琢磨宋雅话里的深意。
“家里现在只有大哥大嫂还有我是正式工人，你和、和赵伯伯一个临时工、一个半退休，建民还要在北京继续读研究生，建军你觉得是不是应该多帮家里负担一些？”
赵建军觉得宋雅很会说服人，最起码比老爹赵胜利用拖鞋底子、大皮带说服的力度强，所以他很郑重的点点头。
现在赵家其实都靠大哥和大嫂撑着，老三赵建民在北京读书，别的不说每个月的粮票就是一笔大开销。虽然国家对大学生有补助，可说实话大小伙子就没有吃饱的时候，赵胜利每月的粮票，都要从天海本地的换成全国粮票给赵建民带去北京用。本来就每个月的粮票就不多，再兑换一次折算一些进去，勉强能让赵建民在北京吃饱而已。
而赵建军作为临时工，每个月配给的各类票据，说实话养活自己勉勉强强，想要过这么好的年，有新衣有饺子甚至还能喝上酒，大哥大嫂没有往家里公款搭钱，说出去谁信呢？
但是，赵建国和乔小河不可能一直这么撑着，倒不是赵建军对乔小河的人品不信任，而是现实情况如此。结了婚总要生娃娃的，弄不好明年自己就要当叔叔，乔小河怀孕不得补身体，生了娃娃不得养活？这些都是开销，赵建军掰着指头算算，如果自己能转成正式工人，最少两三年内，对家里是很有补助的。
看到赵建军点头应允下来，宋雅感到很开心，她又发现了赵建军一个优点，那就是很能听得进去别人的劝说。“建军，你也别有太大压力，你在电镀车间干的怎么样，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赵建军咧了咧嘴，虽然自己干活确实挺卖力的，可压力又怎么能没有呢？现在整个天海市里，还有上万返城知青没有岗位呢，一个正式工人的身份竞争压力小的了才怪。
“这可不是我胡乱安慰你，本来临时工转正式工就比厂外的青年有优势，你在车间里工作上手又快，干活又努力，只要名额下来，肯定有你一份的。”
“什么东西有建军一份啊？小雅姐可不能偏心，给我也来一份呗？”三丫和大丫搬着圆面折叠桌进了屋，正好听到宋雅鼓励赵建军的后半句，不由得齐齐出声调笑。
赵建军可不敢胡乱接话，只是憨厚的笑笑便上前帮忙，刚才做饭没有搭上手，现在都要摆桌了可不能再养大爷似的看着了。
一顿午饭吃的是热火朝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宋雅两个表哥怎么劝酒，赵建军都是一滴不沾。最后还是表姨发了话，这才让两个表哥消停下来。宋雅的表姨一家对赵建军很是认同，倒不是他们打听了多少赵建军的底细，而是都相信宋雅的眼光。
觉得像是宋雅这么自立自强又有主意的姑娘，肯定不会在自己的终身大事上迷糊，既然选了赵建军，肯定是赵建军足够配得上宋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