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很多年,我都会从噩梦中惊醒。不知道为什么,数亿人死去,他们在我的脑海中,只是一个数字,勾不起我的愤怒,引不来我的报复。
但乐乐的模样还有小孩子的霹雳光波,却让我苏醒了过来。
我该死,但不是现在。
日后,当联邦议会一次次的质疑我在第一次地球反击战中的立场和战争初期的不作为的时候,我无言以对。我敢于直言,但时隔多年,我才知道,当时我想死的决心,其实只是想逃避,不想承担自己的责任。
人啊,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难的了。随着我阅历的增长,我越来越知道,生存才是第一要务,没有什么比活下去更重要。
因此,当时的我,深深爬在废墟中,一动不动。我相信最好的侦察兵也未必能够表现的比我更好。
我就如同一具尸体一样。
曾经在基地中,一名医疗小组的成员说,我的身体现在非常智能化,我当时并没有在意。可是现在,我亲身验证了这一切。
“主人,因为你我融合程度的提高,现在,你已经能够通过我,更好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难道我以前不能很好的控制么?”
“当然不。通过我对人体的研究,我发现,人类的身体经常处于一些保护状态,另外一些功能,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使用。比如,肌肉力量。如果用力过猛,肌肉会损害,因此,大脑为了保护肌肉,设定了一个安全阀,保证你不会因为用力过猛,伤害到自己。肾上腺素的制造也是一样。”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人类的身体就像一台没有超频的电脑,对吧?”
“超频?嗯,对。您的比喻非常恰当。也不全部是这样,很多时候,也很你们人类的生活习惯与意志力有关。”
“好了,我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现在,我需要你立即超频我。”
“可是您的身体将受到损害,你确定要这么做么?作为我的宿主,我希望您能爱惜自己的身体。”
“靠,人类都要没忘了,我就没有必要爱惜了。”
“好吧,我正在解除你的身体控制。”
顿悟、领悟、开悟,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就像长期白内障的患者,突然重见光明一样,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我就那么静静地爬在废墟中,如同石像一样。呼吸绵长到我自己都难以置信。动作细小到根本难以觉察。甚至我的体温都发生了变化。
奥比旺人实际上是相当原始的。他们发展的道路上跑偏了。他们的身体的确进化的很厉害,但也仅此而已了。
比如,他们杀光了村子中的人后,就立即撤走,前往下一个村子了。
胡赛怕我,难道真的如施将军说得那样,我有办法击败奥比旺人?
他们走了,留下空荡荡的村子,除了尸体,就是血肉。
我没有埋葬那些尸体,因为我要做的事情更重要。
我需要思考。
奥比旺热一旦出现在一个地点,附近的区域就会遭殃。他们要建立自己恐怖的统治,同时,也是为了驱赶人类,让他们腾出生存空间。因此,当我从村子中走出来的时候,附近一直空无一人。
我将身体消耗的能量调到最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空旷的荒野中游荡,我将全部的能量用在了大脑上,一点一滴寻找奥比旺人的弱点。
最重要的是道标。
圣星人是如何击败他们的?我调出所有关于白骨荒野之战的内容,道标里面的每句话,每个内容,每个表情,我都再拼命的分析。
我游荡在荒野中,途径一个个被毁灭的村庄,城镇。有些幸存的人,看到了我。
有些人用石头扔我,有些人唾弃我,但恨我的人,都不敢真的伤害我,他们害怕找来更残酷的报复,而且我衣衫褴褛、双目无声的样子的确让人觉得可怕。我就像是从坟墓中爬出来的丧尸一样。
恨我的人很多,敬我的人却也不少。
我是个人类,我是个先知,早在贵溪山上,我就预见了一切。虽然是装神弄鬼,但是我曾经命令他们离开,他们就真的离开了。后来,我带来了光明,带来了纳鲁反应堆,让人类可以自己制造太阳。
我猜是这些事情,多多少少让其余的人类依然崇敬我,并将胜利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我继续在荒野中游荡,有时候在遇到一些野果、野菜,有时候,善良的人给我一些残羹冷炙。
施将军逃走后,又阻止了两场反击。联邦总统再一次袭击中被炸身亡。但很快,大议长继承了总统的职位,变本加厉地毒害自己的同类。
我看到一双双麻木的眼睛,那是绝望的神色。在他们眼中根本看不到希望。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是身患绝症的病人,生存的唯一的目的就是等死。
我看上去像是行尸走肉,而我遇到的大部分人已经成为了行尸走肉。
骄傲的城市一片废墟,文明万劫不复,愚蠢、脆弱的人类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但我相信,我一定能够找到拯救人类的办法!
我就像一个苦行僧,继续在旷野行走。
日后,当人类欢度胜利的时候,当地球联邦一步步走向巅峰的时候,我游荡在荒野的那些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思考了什么,一直被人津津乐道,被各种人赋予了各种深刻的涵义,到最后,那个衣衫褴褛,弓着身子在荒原中行走的人,被涂上了各种宗教色彩。
就像摩西带领犹太人在荒野中迷路,最终领受十诫一样。
就像真主的信徒从麦加被驱逐,在沙漠中旅走一样。
就像佛陀在菩提树下悟道一样。
我也是在荒野中思考,最终发现了击败奥比旺人的办法。
所有的宣传,就像你现在手边的教科书一样,地球联邦普遍认为我是在那段时间,领悟到了如何击败奥比旺人的。
至今,我行走的那条路线依然被无数人重走,有些人,他们是在追思我的伟大,更多的人,是希望能够和我一样,获得领悟。不管这领悟是生意上的,政治上的,学术上的。
不过,也许是营养不了,或者周围景色宜人,好像不少人真的在这条路上获得了启发。现在,这里已经是最美名的旅游景点之一。
你知道的,就是我们常说的李岚之路。
但是,我要坦白的是,其实这些都是扯淡,我也不好意思反驳。我知道如何击败奥比旺人是在另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