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牧云河推开门,拒绝了小厮的跟随,一个人随意的在府里转悠,看着府中的假山流水,花草林木,被这豪华度布置着实惊艳了一番,忽而低头,瞧见石头垒成的道路旁边,全是开的红红蓝蓝的八仙花。牧云河倏地一怔。过了这些花道,到了一处小院,里面放着几样吃食,刚出锅的,还冒着热气儿。周微时端着盘什么吃的放在了桌子上,又准备去拿,这一转身,恰好瞧见牧云河在门口。
“这些事情由下人们来就好,你何须亲力亲为?”
周微时看见牧云河腰间别的宫铃,暗自笑道:昨天还一副面无表情的矜持模样,今天还不是照样带在身上。
周微时招了招手,叫他过来,夹起点菜举到他面前:“尝尝,是不是和缥缈的不一样。”
牧云河依言吃下,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牧云河开口问道:“你喜欢八仙花?”
周微时道:“以前是不喜欢的,后来也就莫名其妙的喜欢了,收也收不住。”
“你快点吃吧,吃完了我带你出去。”周微时坐到他前面,道:“上次你都没有好好逛逛这京城,这一次,定叫你玩个痛快。”
牧云河没有像周微时那样欢快,隐隐有些担心,道:“这京中可还有认识我的?”
“还有一个,丞相府长子江顾远。我们曾经一起到缥缈听学,所以见过你。”
牧云河“嗯”了一声。
周微时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嘲笑道:“我记得你那天晚上见到我的时候,一头蓝发,面具也不带,很是嚣张。怎么如今又要小心翼翼,步步为患?”
牧云河无奈道:“那个时候刚受过雷劫,能站着就不错了。”
周微时给他喂了一个饺子,堵住他嘴,道:“快吃,吃完了好带着大爷你跑路!”
牧云河嘴角轻轻一扯,又面无表情的吃下,然后起身跟着周微时走了。
淡青灰的马路上翻滚着层层花瓣,到底是秋天了,树上的叶子掉落下来,黄色和褐色混合在视线中,牧云河停下脚步,抬起下巴往上一看,簌簌的叶子在枝头间摇曳,是明艳的阳光的黄色。随着风大片大片的落下来,牧云河的视线随着之落下,落叶轻巧的落在他的肩头,然后滑落,顺着白衣滑到脚下。
周微时自牧云河停下来时就远远的看着他,看见这一幕,叹道:“好一个翩翩公子啊!”
转眼间,周微时又被其他东西吸引了。
牧云河在前面走,周微时在后面跳来跳去的逛,跑到左边拿起一个面具,跑到右边抓起一个玩具人,又拨弄了几下鲜花,抓了几个包子,时不时还和买东西的小姑娘寒暄几句,拿起人家的帕子,微微一笑,惹得姑娘脸红不已。
牧云河端庄无比的走着,突然感觉肩膀被人一拍,向后看去,忽然冒出来一张奇丑无比,青面獠牙的面具,吓得一惊,瞳孔放大。周微时拿开面具,哈哈大笑,指着牧云河笑道:“怎么样,吓到了吧哈哈哈哈……”
牧云河瞪了他一眼。周微时围着他转了一圈,“你说你,一路上苦着张脸,以前是,现在更苦。”他用手指在牧云河嘴角一戳,拉出一个笑容,“笑一笑多好,这么好看的脸就应该笑。”
他看着牧云河,终于嫌弃道:“还有啊,你瞧瞧你,逛个街嘛,又不是夜猎,不用抓什么妖怪,怎么往前面一个劲的走?瞧瞧,握着剑,带着宫铃,哪像个逛街的?”
牧云河的眼睛闪了闪,不知道该说什么,突然余光瞭见周微时身后站着一个人,吃惊的看着他们。
周微时见牧云河眼神不对,转头看去,也愣在了原地。
周微时转头就看见江顾远一脸震惊的盯着牧云河,见他也看了过来,江顾远走近他们,周微时嘻哈一笑,介绍道:“这是任兄,任知秋。”
江顾远眼神流转,在周微时和牧云河身上几经变换。他走到牧云河面前,行礼道:“知秋兄。”
牧云河回礼。
“知秋兄怎么来了这里?”
牧云河道:“路过。”
周微时道:“的确是路过,路过我抓妖兽的地方,救了我一命呢。我也就把他带回来了。”
江顾远听见“抓妖兽”,对周微时道:“忘了问你,你跑出去三个月不到就偷偷跑回来。”
周微时立马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道:“江月没来吧?”
江顾远道:“妹妹在家,不过你今天这么一转悠,她已经知道了。”
牧云河疑惑地看了周微时一眼,周微时苦了苦脸,一脸幽怨的看着江顾远。
江顾远又道:“知秋兄的伤可看了?伤势如何?”
周微时道:“看了看了,楚宴看的,大可放心。就是伤势过重,身上几处大骨有了裂缝。”
江顾远面带忧色的点点头,道:“必定是要楚宴才能看的,不可交由他人……”语气一顿,突然迟疑起来,“知秋兄这是没认出来在下吗?”
牧云河点点头,“嗯”了一声。
周微时道:“伤势过重,记忆有损。”
江顾远恍然,周微时拦住他的肩膀,无奈笑道:“真是什么都能被你看出来。哪像楚宴那小子,一惊一乍的。”他伸着脖子左右一看,指着一处茶馆,“我们进去坐坐。”
这边进了茶馆,店小二看几人身着华服,笃定有钱赚,十分起劲的招待,周微时正当在江顾远震惊的眼神下给牧云河到了一杯茶,就听见隔壁坐有几人谈天说地,高谈论阔。
一人道:“听说了吗?白面仙人是妖族奸细!”
周微时觉得离谱,怎么又变成奸细了?
他旁边的人立马回道:“哎呀,你怎么还叫他白面仙人,他现在叫白面妖道!”
“你们听说这牧云河的底细没?”
旁边两人立刻道:“什么底细?他的底细挖出来了?”
“可不是?缥缈可是天下第一大派,查个人一挥手的事情!我给你们说啊,这牧云河原本就是藏在缥缈的妖物!缥缈是什么地方?自然是心悲仁慈!哎,就这样收留了这厮,原本想着感化感化,谁曾想,居然丧心病狂的……谁不知道他牧云河的手上沾了多少同族的血?”
“嘶……果然丧心病狂!”
周微时刚倒满杯,茶杯碰在嘴边,听见这一句,茶也不喝了,狠狠的按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茶水洒了满桌。
那些人疑惑的往周微时这边看了看,店小二立马跑过来问:“客官是对这茶杯不顺手吗?我这就给您换!”
周微时黑着脸,一句话也没说,江顾远对店小二招招手,让他走开。
那些人继续道:“牧狗大杀四方还是这几年,每次出门带个面具,容貌十分神秘,这就是飘渺那么大的门派找一个小小的牧云河那么艰难的原因!”
一个人听到激动之处,一拍桌子一口茶下去,继续听道:“知道这牧狗为何在十五岁出飘渺,三年以后妖劫降世吗?”
“修真界都知道,修仙的必须经历九天玄劫,而且只有十五十六岁,过了这个点可就没这个劫了!这牧狗当然也知道哇!牧狗他心里也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心里也着急,虽然这劫没那么好,但没有老感觉自己是个妖种的身份暴露,于是就去偷飘渺的机密,看看能不能偷到关于九天玄劫的秘密来!”
那人故意一停,惹的另外两人催促道:“快说快说!”
那人神秘一笑:“结果猜怎么着,还真给他偷到了!但这修真术法心性不纯之人是修炼不得的,牧狗一心想成人,一不小心还走火入魔了!”
周微时气的茶杯都快捏碎了。牧云河淡淡的喝着茶,神色微恙,却也没发作。
“这下好了,牧狗喜欢上了妖族的血液!知不知道?他开始对妖族下手了!但是他毕竟是妖族,于是呆着一个面具,人妖两族都不认识,美哉美哉!于是喝妖血吃妖肉啊!”
这一番话吓得两人哆哆嗦嗦,齐道:“什么人!丧尽天良!丧尽天良!”
周微时猛的站起来,捏碎的茶杯掷过去,直直的戳进那三人的肉里,那三人疼的直叫,摔下凳子去。周微时一脚踹翻一个,另外两人看见周微时发难,顿时明了:“你……你是帮那牧狗的!”大声吼道:“你背叛人族!妖族走狗!”
周微时冷着脸,面无表情的拿起两个茶壶,一人口中塞了一个,那两人瞪圆了眼,看见这行为着实又疼又害怕。另外一个在地上打滚的,周微时一板凳砸下去,彻底砸晕了。然后冷冷的看了这三个人一眼,扬长而去。
江顾远连忙追上去,走之前啐了一句:“你们几个找死!”
牧云河被要死要活哭哭啼啼的店小二拉住,说什么也不让走,他转头看了看门外,害怕周微时走远了,从包里拿出一锭银子丢过去,连忙去追周微时。
他气喘吁吁的终于追上了,周微时看他过来了,立马一副受人欺负了模样,惨兮兮的看着他。牧云河突然笑了一下,又笑了一下,周微时惨兮兮道:“我打的手都痛,你还笑……”
牧云河道:“打痛了,下次还打不打了?”
周微时一脸傲气:“他们那种人就是欠,我见一次打一次!”
牧云河揉揉周微时的手心:“手不疼了?”
周微时软了声音,柔声道:“疼,所以你要给我补偿。”
“什么补偿?”
“我给了你宫铃,你都没给我什么东西,这次可得好好给我送一个。”
“好,想要什么?”
周微时也只是一时口快,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但是眼下又非得说出一个来,只好胡诌道:“我今天吓你的那个面具。”
牧云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你想要那个?”
周微时一鼓作气,继续胡诌:“就它了!而且还要你带着回府!”
牧云河:……
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吧!
最后周微时成功让牧云河带着奇丑无比的面具招摇过市,一路回府,一路的窃窃私语。
周微时在牧云河身后笑的花枝乱颤,边笑边走,有时候会趴在牧云河耳边:“知秋,你知道他们说你什么吗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太丑了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走着走着笑的直打趔趄,还是牧云河看不下去伸手扶的他。
一路的丢人现眼,牧云河心想。
随即,身后还是周微时笑的捧腹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