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泽清如何会置牧云河于不顾?周微时自然清楚,眼下他还不能与叶泽清回去,叶泽清是法力高强不假,但他不能放心,牧云河不能有任何闪失,叶泽清若是真的能解了毒最好,若是不能,一定能帮助楚宴一起,拖到他找到冰菱草。
漫漫荒原如一条长河,无边无际的枯黄铺满这天地之间,升腾起阵阵挣扎的伤痛。一个人在这空旷的荒原的策马奔腾,面前是悬着着落日,背后是孤寂的长烟。周微时的目的地是大漠深处,那个孤独的王国,去寻找那个传说中的救命之药。
储君府。
叶泽清瞥了一眼门匾,跳下马,扇子一捏,没有理会外面的门童,径直走上。
楚宴适才给牧云河施过针,正是疲惫,走出屋子坐在院子里休息,突然听见清脆的铃铛声,抬眼就见一位不速之客——妖艳的红衣,画着墨竹的扇子,腰间的铃铛。楚宴吓得一激灵,连忙站起来道:“我说怎么有人穿的和叶尊一模一样,原来是本人。”
叶泽清捏着扇子笑意吟吟,一双眼睛目不转睛。楚宴心里发颤,心道果然可怕,果然没有人能直视叶尊的眼睛。
“云河呢?”
楚宴的疲倦一扫而空,头也不晕腿也有劲,连忙把叶泽清带到牧云河面前。
叶泽清看见躺在床上生死不明的牧云河,脸色瞬间变了,按着手腕一阵子没说话。
时间越久,楚宴越觉得浑身发冷,心中再一次对传言更加敬畏,惹叶泽清不会死,惹他的大弟子牧云河,则为大不敬,叶泽清会让你死。
“果然是七日香,”叶泽清转头看着楚宴道,“怪不得连你都束手无策 ”
楚宴小心翼翼的问道:“尊上能解吗?”
叶泽清收回手,走到门前道:“七日香罢了,本尊还不放在眼里。”
楚宴站在门外,知道是有救了,开心极了,连声感谢。还要说什么,叶泽清咣的一声关了门。
楚宴:……
“尊上?”
叶泽清的冷冷清清的声音穿出来:“治病救人,怎么,你这么多年所学,连这点毒都解不了,现在还想看看本尊怎么治?”
楚宴一阵郁闷,以前牧云河毒舌的毛病就是遗传叶泽清的吧?不说话的时候冷冰冰的,一说话就令人生气!两人怎么一模一样!
什么“这点毒”?这可是大漠毒性第一的毒药!
楚宴小声“哼”了一下,也不敢造次,嘟囔着在外面等着。
时间的确有点久,已经半日过去,叶泽清来的时候太阳未上中天,现在已经快要落山了。楚宴等的十分无聊 ,把石子一颗颗捡起来然后丢到远处,再捡起来一颗继续丢。
叶尊是如何治的?一般时间最长的治疗是施针,虽然长,几个时辰也完了。
叶尊的确法力高强,样样精通,是人族的巅峰,受万人敬仰,但这“小小的毒”,需要这么长时间来治疗吗?治病需要很长的时间,但单次而言,时间并不久。叶尊在里面到底在干什么?
楚宴心里疑虑万千,石子一颗颗丢的更多了。又过了一段时间,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要去看看。结果蹲的时间太久,刚站起来一阵腿麻,“嘶——”,站都站不稳。适应了之后,转身一看,吓得“啊呀——”一声,往后一跳。
叶泽清就在他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楚宴连忙规矩的站好。
叶泽清眉毛一挑,悠悠道:“怎么不碎碎念了?”
楚宴慌乱不已,眼神乱飘。
“怕什么?”叶泽清微微俯下身子,眼睛与楚宴向平,楚宴连他眼睛里细小的纹路都看的清清楚楚。“云河是本尊的徒弟,你还害怕我会害他不成?”
离的太近,楚宴甚至感觉到他现在的面色,都要更加白一点。
“毒解了。”
解了?一次性?如何可能。
“尊,尊上,”楚宴磕磕绊绊道:“解毒需得慢慢来,循序渐进,不知尊上如何一次就解了毒?”
说完又发觉不妥,我这是在质问叶尊吗?
叶泽清脾气向来难以琢磨,若是突然发怒……
叶泽清起身,走到桌子前喝了口水,理直气壮的反问道:“解毒?你不是医生吗?本尊为什么要解毒?”
楚宴:……
他现在十分担心牧云河。
“本尊直接把毒逼出来了。”
简单粗暴,费力省事。
楚宴心里唾弃一声,终于嫌弃自己没有一身高强的法术了。
怪不得需要这么长时间,怪不得脸色发白,原来这半日,法力消耗过度了!
这种强者感觉,让人突生敬畏。
叶泽清眼珠一转,眼睛一瞥,看见楚宴有些蔫蔫的样子,轻笑道:“本尊的徒弟好不容易解毒,重回人间,你怎么这样一副样子,不是你治好的就不愿意了?”
楚宴怎么敢有这种心思?连忙摇摇头道:“知秋兄是我兄弟,只期望他安好,如何能让他受着这毒的折磨?”
叶泽清听见“知秋”二字,疑惑道:“知秋是何人?云河吗?”
楚宴点点头,解释道:“他这一路,隐姓埋名,才得以幸存。”
凉雨知秋,梧桐老死。
叶泽清捏着扇子的手顿了顿,他定定看着满园的八仙花,久久不语。那花期已过,已然凋零,唯有枝干在这暮秋傲然挺立。
“这半年里,发生了什么?”
楚宴这一次却产生了动摇,叶泽清为飘渺大长老,最在意是非对错,大局平衡。若是站在飘渺那一边……试探道:“尊上即使知道了,又能如何?我能确定知秋兄确实被人所害,一切都不是出自本心。飘渺欺人太甚,一路追杀,如此大动干戈,怕不是简单的陷害。于尊上而言,飘渺与知秋兄,会如何选择?”
叶泽清神色莫名,道:“风雨即来,当有是非对错,本尊分的明辨得清。”
楚宴叹了口气,也坐下来,讲述那对于牧云河来说,翻天覆地变化的日子。
“见到知秋兄之前,知道的都是道听途说。声势浩大的九天玄劫,修真界都很重视,本来是渡完了,但是又莫名其妙的劈下一道妖劫来,修真界哗然。”
叶泽清不可置信,却也没打断他。
“他是怎么在那么多人中逃出来的尚未可知,隐隐约约的听说过,他一人面对众多飘渺弟子,大战了许久。”楚宴语气中多了赞叹,刚过雷劫的人,重伤之下都能与众人对抗,实力着实恐怖。也恐怕是这场混战,更加让飘渺众人忌惮不已,追杀不止。”
“他一向实力超群。”叶泽清道。
随即他又问道:“云河乃一介人身,如何化妖?何来妖劫?”
“知秋兄说,他体内有妖丹。”
“妖丹?”叶泽清不相信,“他吞妖丹做什么?他怎么会吞妖丹?”
“我们也详细问过他了,他肯定了自己体内的妖丹之后,就不肯说下去了。只问了一句:‘会不会有人是妖而不自知?’便不肯再深究。”
“尊上,这是为何?”
“你的意思是说他是遭人陷害,而且也知此人是谁却还维护他?”
“对。”楚宴点点头,“若不是他身边亲近之人且十分受重视,也不能让他如此反应,更不能得手。”
叶泽清脑海里闪过一个人,他的手中的扇子不停,脸色渐渐复杂起来。
“尊上有了人选了?”
叶泽清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等牧云河醒来之后再做定夺。
楚宴继续回忆道:“殿下把他带回来的时候,浑身的伤,全身大骨都有了裂纹,重伤在身,导致记忆错乱,险些失忆。”
叶泽清捏着扇子的手攥的越来越紧,骨节发白。
楚宴回忆道:“他当时作为半妖,一点妖力都没有,浑身的灵力都衰竭了,连头发都是殿下输的灵力压制。”
“虽然这储君府可保他不受飘渺的追杀,却不能完全保证他的安全。这里嘈嘈杂杂,又非清静之地,总是在不经意间受伤。”
叶泽清问道:“今日我并未发现雷劫之伤,是你治好了吗?”
“雷劫之伤虽难治,也不是不能治愈。毕竟兄弟一场,自当尽心尽力。”
叶泽清赞同的点点头,道:“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也会明白你们的心意,也会看清谁才是真正的兄弟。”
楚宴微微一笑道“能做白面仙人的兄弟,可是一般人求不来的啊!”
叶泽清也嗤笑一下,道:“也只有你们不怕沾上他的祸事。”
楚宴对于一无所知的叶泽清很是疑惑,叶泽清虽然在边疆抗击妖族,但不可能对飘渺的事情一无所知,为何独独对牧云河的事情丝毫不知?
“尊上这段时间,是对飘渺的事情一无所知吗?”
“以往自然不是,只是这次走的匆忙,掌门师兄没有来的及交给本尊传信的信铃,对飘渺的事情都无从知晓。”
信铃?楚宴乍一听并不知晓,看了一眼叶泽清腰间大大小小的铃铛,也猜测到是飘渺独有的交流方式。
传闻叶尊对铃铛甚是痴迷,今日一见,窥见一斑。
“也全然不能怪尊上。”
叶泽清看了看牧云河的方向,面露担忧却并未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叶泽清的声音响起:“传信给殿下,毒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