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怎么可能？！”
清风老道惊叫出声。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造成人界灵气稀薄的罪魁祸首，竟然就是自家后院儿里那颗参天的大树。
而且，再过不到一万年，这颗大树就将吸尽人界的灵气，恐怕到时，人界再不会有什么修仙者，能够羽化登仙了！
然而，这和他师父镇元子不给他吃人参果，又有毛的关系呢？
管他一万年以后还有没有人能当神仙，自己先吃上几颗人参果，搞个十几万年不死，它难道不香吗？
清风老道还没等再问镇元子呢，镇元子倒先继续开口问道：
“清风啊，你当如今的人参果，还是以前的人参果吗？”
什么？！
现在的人参果，难道和以前的人参果还有区别了？！
师父你特么到底是几个意思？！
你特么不是在忽悠我吧？！
清风一脸不解地瞪着镇元子的脸，想要从他的表情里判断出，这老道到底是不是在信口胡诌。
然而，镇元子脸上因为痛苦，五官都已经挪了位了，又哪还能看出老道的表情啊。
清风站在那里不说话，他知道他师父有病。
可能是这老道常年在五庄观里面给门人弟子讲课闹的，这话痨病一犯，你要不让他说痛快喽，比杀了他还难受。
果然，镇元子不等清风老道搭茬儿，又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天地初开时的人参果，集人界之灵气，钟灵毓秀，饱含了无限的生机，当真是延年益寿的不二之选。”
“可是自从人界灵气耗尽，人参果树妖化，开始吸取生灵的血肉之后，这人参果里，就不光是有无限凝聚态的灵气了，它也包含了害死无数生灵的业力！”
“业力？！”
清风老道倒吸一口冷气。
业力这种玩意儿，虚无缥缈，可是不像灵气，仙气，起码还能归结到量子的概念上来，还能符合能量守恒这一基本的宇宙规律。
业力这个东西，说不清，道不明，不知道产生它的原理是个啥。
总之，你弄死一个活物，你的业就增加一分，等到将来你挂了，跑到阴曹地府看见了小鬼儿，人家才会根据你的业力，给你相应的惩罚，或者转生到六道里的某一道去。
所以说，人只要活着，难免就不知怎么的，给自己增加了业力，哪怕你睡觉一翻身，把小三儿给压死了，你虽说是无意识的，那也是增加了业，就等着到地狱里滚钉板去吧，亲！
据说，唯一能够化解业力的，也就只有如来那帮子外来户了。
清风老道从来也不知道，人参果树竟然是在靠吸取生灵的血肉，来维持自己能够开花结果，长出人参果的能力，如果镇元子说得是真的，那这人参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个业力原子弹了！
“所以，清风，你知道，为师为什么不给你吃人参果了吗？”
镇元子嘴里咳着血沫子，继续给清风老道解释着：
“当年，我不知道人参果里面，已经饱含了无数的业力，还在贪婪地服用，等到我发现，自己已经集中了人界中，至少一半的业力的时候，已经积重难返，无力回天了。”
“清风啊，我们修仙之人，追求的是与天地同寿的所谓永生。”
“可是，这天地，在几十亿年以后，也会毁灭。”
“就算是太阳，终有一日，也将在爆炸中熄灭。”
“你看天上，银河璀璨，繁星生辉，但终有一天，就连这个宇宙，也将会在热寂中死去。”
“世间万事万物，哪有任何一个，可以逃脱过死亡呢？没有！”
“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更没有！”
“人终有一死，就算你是神仙，是玉皇大帝，是如来佛祖，三清四帝，是谁也没用，总有一天，都会死！”
“你越追求永生，就离死亡越近，这个道理，为师从来也没有和你们讲过。”
“如来曾和我讲过六道轮回的道理，可惜，那时的我，自以为自己有人参果树，可以逆天改命，呵呵，这世上，何曾有过可以修改的命运，我命由我不由天，不过是哪吒那个黄口小儿自欺欺人的幻想罢了！”
“为师现在知道了，就是因为为师一直在追求永生，所以为师才背负了人界一半的业力，将来，当人参果树不能再开花结果之时，为师也就没有了可以延续寿元的手段，虽然还有几十、几百亿年的寿元在，可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当为师寿终之时，为师所背负的业力，将成为千钧的重担，将为师拽下最深的地狱，这如山的业力，将会让为师在地狱的最底层，忍受岩浆灼身之苦，几千、几万亿亿劫。”
“就算为师能够忍得如此长的岁月，可是当为师偿还完了业力报应的时候，宇宙恐怕都要死了，这和永世不得超生，又有何区别？！”
“所以，为师不愿你和明月再踏上为师的老路，为师宁愿你们早死，你们身上的那点儿业力，不会让你们受多少苦，就可脱出地狱，再转生他道了，总好过为师，身死之后，在地狱最深层，受永世之苦啊！”
“清风，为师的一片苦心，你现在能领会得了吧！”
镇元子眼眸中，目光灼灼，盯着清风的眼睛，想要看他有没有哪怕一丝的悔悟。
清风则一时无言。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原来一直错怪了师父，错怪了像父亲一样，养育自己的师父。
可是，他又有些不解。
“师父，你说人参果树会吸收生灵的灵力，以及血肉，可是五庄观这么多门人弟子，又有哪个是被人参果树吸了去的？不都是活得傻好的吗？”
“呵呵……”
镇元子摇着头苦笑。
“我的傻徒儿呀，你师父我可是从人参果树第一次结果，就开始吃人参果的初代神仙啊，保护你们这些个小家伙，难道还要费什么力吗？简直就是举手之劳啊！”
“什么？！”
清风惊愕了。
“师父，你是说，自从我和明月上山以来，你就无时无刻不在用自己的仙力，在保护着我们，不受人参果树的侵蚀吗？”
镇元子点头道：
“当然了，我不单在护着你们俩，就连你们的徒子徒孙，我都是在极力维护的。”
清风沉默了，镇元子的话，让他想起了小时候……
那时，镇元子就是这么一个四十多岁，中年道士的形象。
每到夏夜，他就和明月，两个小童儿，一人搬着一个小凳，坐在如盖的人参果树下，或听着镇元子给他们讲盘古咔嚓鸡蛋的故事，或趟在镇元子的臂弯里争论着天上哪一颗星星是牛郎星，哪一颗又是织女星。
那个时候，镇元子的身上，总是散发着淡淡的微光。
当时，童真的清风还以为，自己的师父是个大仙，总要像大仙一样，到处放光才对呢。
哪成想，原来那是镇元子在用自己的仙力，来屏蔽着人参果树对他们敲骨吸髓的妖力呢！
清风看着镇元子盘腿坐在自己面前，胸口一个贯通的血窟窿，嘴里一刻不停地向外咳着鲜血，他忽然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恶人！
自己竟然，想要致亲如父母的师父于死地，自己简直就不是个人！
“当啷”一声，清风的魔剑掉落在地。
他再也忍不住了，两行眼泪滑下了脸颊。
“师父，徒儿错了……徒儿知错了……”
他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去扶住自己的师父。
镇元子笑了。
还有什么，比一个迷途的孩子，能够自己找回了家，更让人高兴的呢？！
他也伸出双手，想要拉住清风的双手。
可是，两人的四只手，却交错而过……
“咔嚓！”
“噗哧！”
清风的双手，仿佛是两柄利剑一般，直接扎入了镇元子的胸膛，直没至手腕！
“你……”
镇元子惊愕地圆睁着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清风老道。
他不明白，清风刚才明明已经悔过了，怎么突然之间，却又对他痛下杀手呢？！
然而，当他看向了清风的眼眸的时候，那黝黑的瞳仁，黑得仿佛是深邃的夜空，又好像是连光线也无法逃出的黑洞。
清风的眼睛，黑得纯粹，黑得诡异，黑得毫无感情的波澜。
“不，你不是清风……”
镇元子惊叫起来。
“你这个混蛋，你为何要侵占清风的身体？我的清风徒儿呢？！”
“嘿嘿嘿……”
“清风”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他忽然十根手指全部长出三寸长的指甲，直接化掌为爪，用力一拉扯，“喀嚓”一声，就将镇元子的胸肌，连同肋骨，全部从他的胸腔之上，给活生生地撕扯了下来。
“噗——”
镇元子口中鲜血狂喷，胸前直接被开了膛，灰白色的两个肺脏，血淋淋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你，你……到底……是谁？！”
镇元子的胸口已经流不出多少血了，他全身的血液，几乎已经快要流尽了。
然而，他还在努力硬撑着，怒目瞪视着眼前，浑身燃烧起滚滚黑气的黑化清风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