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听着这声“大姐姐”，觉得格外亲切。
可是今日听着，却觉得讽刺至极。
“今日我来，便是想告诉你，我会尽力保全你的。”
“那……祖母他们呢？”
“太后的懿旨，我无能为力。”
听她这么一说，徐采青低下了头，许久才点点头道：“我知道的，大姐姐你也尽力了。”
“你先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就入宫求情，等出了宫便让人接你去逍遥居。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面前的小姑娘天真烂漫，对她没有半分防备，她是那样信任她。
她又怎么忍心让她失望？
“大姐姐……”
所有的委屈倾泻而出，徐采青再也控制不住，一把抱住徐采薇哭出了声。
小姑娘未经人事，从前也只是被姐妹欺负，哪里受过这么大的惊吓，一夜之间连家都没了。
徐采薇轻拍着她的后背，等她慢慢平静下来。
她竟不知，自己也可以坚强到这个地步。
明明自己也需要人倾诉，也需要人安慰，可还是选择了沉默，去选择安慰别人。
她叫自己一声大姐姐，她便要担负起大姐姐的责任。
等她平复好心情，徐采薇又安抚了她一番，这才离去。
踏出徐府大门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即将是永别。
事不宜迟，没有时间去纠结自己的心情，徐采薇径直进了宫。
与太后素未谋面，何况自己也是拒绝赵王的“罪魁祸首”，她自然不能去找太后求情。
只能去找皇上。
从前面圣，心中除了敬重畏惧，对皇上再没有其他情绪。
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今日再踏进宫中，她的心情格外微妙。
其实她是不想见他的，一想到昔日敬重的，高高在上的一国之君，是玷污了母亲的伪君子，是敢做不敢当的伪君子，她就觉得恶心。
她甚至不想承认，那个人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她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更不想相信自己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从宫门口到御书房的距离算不得近，可她竟觉得比以往近上许多。
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咳嗽声，徐采薇心里五味陈杂。
这几日皇上的身体虽然已经好了不少，但是仍旧咳嗽，有时候咳得剧烈了，像是随时都会一口气上不来一般。
收敛好自己的情绪，她端端正正等候着传唤。
胡公公来开了门，躬身请她进去。
皇上像是知道她来的目的，率先开了口：“跪拜就免了，你那一家子朕也赦免不了，毕竟是太后懿旨。”
黎国讲究孝道，将此看得格外重要，他作为一国之君，自然要以身作则。
后宫虽不得干政，但是太后刚失幼子，皇上总该顾及她的心情。
徐采薇还是跪了下去：“采薇不奢求陛下饶恕徐府之罪，只望陛下能饶恕无辜之人。”
“你说说，谁是无辜之人？”
皇上放下手中奏折，抬头看向她。
“采薇四妹徐采青，她深居浅出，对府中长辈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拒绝赵王提亲的更非她，请皇上开恩，赦免她流放之罪！”
她轻轻磕了一个头，保持着额头触地的姿势，等待上面那人的回答。
“朕可以答应你。”
没想到他竟然应得如此爽快，徐采薇有些吃惊。
“谢皇上隆恩。采薇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大哥徐琰，才华横溢，一直在书院读书，也是无辜的，皇上可否一并赦免？”
“这个不行。”
如同答应赦免徐采青一样，这次皇上也是毫不犹豫，“你四妹不过一个庶女，赦免了也就赦免了，但徐琰乃徐府嫡子，太后既判了全府流放，他怎能逍遥法外？”
“可是……”
“不必再说，国法森严，今日有徐琰这个例外，将来又有多少人以此要挟？如此黎国岂不乱了套。”
他起身，朝着下方跪着的娇小女子走去，亲手将她扶了起来，“况且，朕听说徐府那些人自你出生便欺辱你，折磨你，你不应该恨他们才对吗？”
徐采薇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脱离了他那双大手：“长辈只是严厉罢了，采薇姓徐，自然要为自家人着想。”
皇上的双手在空中尴尬停留了一瞬，而后又自然垂下：“你能这么想，也是个明事理的。朕能做的就这么多，你四妹可赦免，徐琰不能。”
皇上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便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盈盈一拜：“谢皇上，采薇告退。”
目送着她离去，皇上叹了口气，慢悠悠回到了案前坐下。
他盯着奏折看了许久，却是连眼珠子都没有动过。
半晌，他才道：“胡四海，你觉不觉得，她今日有些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