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我感觉抱住的人身形有一丝僵硬,但很快恢复正常,只是一句话都不说。
我继续诉说着我对他的思念,直到眼前人不满地轻轻掐了下我的胳膊。
我听见他说:「池念夏,你什么时候能好好爱我?」
爱?我一直都很爱他呀?
眼前人有些不快,再次狠狠地掐了下我的胳膊,这次是真的疼,使我从幻觉中醒来。
看见陈默安眼神猩红,带着杀气,正直直地盯着我。像是豹子在出动前观察猎物一样。
「池念夏,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你爱上我?」
声音哽咽,语气带着一丝委屈。
我低垂着眼睛,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陈默安,你永远都比不上他。」
我感到他僵住了,不可思议地望着我。
「可是我给了你他没给的一切……」
「这不重要。」
我打断了他的话,抬头看向他,却发现陈默安早已泪流满面。
泪水顺着脸庞滴落下来,掉在了我的胳膊上,我感到一丝灼烧。
我突然回想起了年少时的一段时光。
在阳光明媚的一天,小巷里有个男孩坐在那里哭泣。
看起来年龄和我相差无几,好像是收到了什么委屈,坐在小石墩上偷偷地抹着眼泪。
我走过去,看他泪眼婆娑的可怜样,心有不忍,安慰起了他。
他的眼泪掉到我的手上,也一样使我感到一丝灼烧。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糖,放在他手里。
温声细语地对他说:「别哭了,难过就吃颗糖吧。吃完后就赶紧恢复元力,继续加油吧!」
说完就走了,但始终能感觉到背后有一股目光注视着我。
还没走多久,许颂安就迎面走来。
我们早已约好,在那天一起去图书馆看书。只是他迟到了。
少年急匆匆地跑来,额头上全是汗。
「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爸,走的时候非得抓住我,让我多吃几个包子。」
我掏出干净的手帕,轻轻为他擦拭着。
他温柔地看着我,眼底似有星河流淌。
微风拂过,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回过神,发现陈默安已经走了。
不自觉地叹一声气,感叹什么呢?我也不知道。
我变得越来越烦躁。
我见不到许颂安了,只感觉身体内有一团无名火在燃烧,着急得很。
我开始拿身边的东西,重重撞击着自己的头,或是用手指甲挠自己的胳膊和腿。
但都不能解决问题。
自那日的冲突之后,陈默安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还是照常对待我。
看着我的伤痕,他心有不忍,就把一切尖锐物品都收了起来。只是,每天给的糖果数量多了很多。
我不想吃这些东西,却总是被他哄着吃下去,但还是无济于事。
我开始无理取闹,甚至闯进了陈默安的书房,让他把许颂安给我找来——他一向不喜欢我进他的书房。我的各种骚操作,终于惹怒了陈默安。
本来陈默安在今天,需要赶紧准备好行李,出国见一个大客户的。
但他的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肩膀,晃着我身体,冲我大喊:
「池念夏,你醒醒吧!你的许颂安早就被他们报复没了!你什么时候能醒醒!」
语毕,直接把我甩在地上,大步流星地离开,桌上却落下了几份文件。
他这一声吼,直接把我从幻梦中拉了回来。
我楞楞地看着他的背影,身边的一切都显得十分清楚。我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现实,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
我慢慢想起来了。
帮我把那群不良少年打跑之后,就被他们背后的一个混社会的老大盯上了。
在我们中考毕业之后,打算肆意玩乐的那个下午,我们在同一个小巷,我趴着被打的地方,发现了许颂安。
当时,他已经没了呼吸。
皮肤十分僵硬,无比干燥。
我和几个人蹲在地上抱头痛哭。
虽然最后涉案人员都被抓了,但这个阴影始终伴随了我们很多年,尤其是我。
从那以后,我开始魂不守舍,浑浑噩噩地度过每一天。
就连陈默安向我表白的时候,我也满不在意。
所以我后来的嫉妒、吃醋,其实应该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而这么多年来,陈默安给我的粉蓝色糖果,其实应该是盐酸舍曲林。
我这个天马行空的梦想家,为自己编织了一个巨大的幻梦,从此沉浸在里面,无法自拔,也无可救药。
我苦笑一声,绝望地闭上眼,任由眼泪流淌。
哭了一阵,用手背抹了抹脸颊上的眼泪,心中做出了决定。
我失魂落魄地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找出了一盒新的「粉蓝色糖果」。直接拆开包装,拿起一把直接就着藏好的威士忌喝下。
然后躺着地上,安静地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我感觉,过了好久。
迷迷糊糊地看见,自己躺在陈默安的怀里,而他泪流满面,眼神猩红,正抓着我的手,不停地哀求着。
我轻轻转头,看向了天花板。
恍惚间,我看见那个曾经的少年郎正微笑着看着我,向我伸出他的一只手。
我也用尽全力,冲他咧开嘴笑,然后慢慢伸出我的右手,抓住了他。
我闭上了眼睛,眼里的泪水顺着脸庞流了下来,耳边传来了一阵号哭。
而我只知道,我终于能和他,在一起了。
那个我日思夜想的,我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