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柠檬2025-06-19 11:567,885

我惊诧地睁眼。

那个男医生居然还没走,他拉完被子便收手,长身玉立站在一侧,歪头打量我的床头卡。

“任小安?”

他慢慢念出我的名字,正过脸看我,眼睛带笑。

“这么快就把你救命恩人忘了?”

我疑惑地看着他,突然之间福至心灵。

“啊!是你。”

男医生笑着颔首。

我莫名其妙有几分不好意思,方才那样撕心裂肺的哭样被人看到了。

“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

我犹豫一瞬,轻轻点头。

现在……应该算是了吧。

虽然我的男朋友现在在别人的病房里嘘寒问暖。

男医生涵养很高,没有对这显而易见的怪异的情侣关系发表看法。

他只是目光温和地看着我,然后突然转身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冰袋。

“你的脸有一点红,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我可能是太久没有得到别人的关爱了。

只是这样一句含蓄的关心,我就有点想哭了。

9.

冰袋敷在肿烫的脸上凉丝丝的,在这罕见的舒适里我昏昏欲睡。

马上就要和周公下棋了,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江绛元拎着一袋东西大阔步走了进来。

六月的正午,外面热得能把人融化。

江绛元额头上都是亮晶晶的汗水,他一眼都没看我,自顾自地把塑料袋放到床头柜上。

随即在里面乱七八糟地翻着,越翻动作越暴躁,塑料袋响的声音刺得耳朵疼。

我坐起来,主动说。

“你找什么?我帮你找吧。”

江绛元不耐地抬头看向我。

“就是冰……”

我左手握着冰袋敷脸,疑惑地看着他。

江绛元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他眼也不眨地盯着我脸上的冰袋,声音冷得周围空气都降温。

“这谁给你的?”

我顺着他冷峭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冰袋,在他恍若下一秒就要爆炸的气息里迟疑不决。

再察觉不到他生气了,我就白追他四年了。

可是本来江绛元就对那个医生印象不好了,我再供出他来怕是会出事。

江绛元看着我犹豫不决的脸色点点头,一句话不说转身便走。

情急之下我用力拉住他的手,江绛元不耐烦地回头。

“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脑袋里乱哄哄的,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眼睛里只看得到江绛元那唇形优美的嘴翕动个不停。

毫无意识地站起来,我慢慢靠近,在江绛元不知何时住声的安静里,用嘴巴堵住了那张薄薄的嘴唇。

江绛元倏然僵住,我从未和人接过吻。

只是贴住便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就这样静静贴了十秒,我睁开眼睛,后退一步。

江绛元像是没反应过来一样和我大眼瞪小眼。

我突然有点害怕,江绛元不会打我吧?

又在安静中度过了一分钟。

江绛元突然动了。

他面无表情地拎起塑料袋,说了一句。

“我去扔垃圾。”

然后转身便走了出去。

我松一口气,往后坐在床上。

后知后觉的脸上开始烧,这是我的初吻。

10.

昏昏睡到晚上,再次被叫醒是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阮家财大气粗地为我订了一位营养师,唯一目的便是希望我能快点长胖,可以快点进行手术。

一想到这里,再美味的饭也吃得如同嚼蜡。

江绛元只出现了短短几分钟,他领导视察一般匆匆瞥了几眼我的晚饭。

嘱咐我全部吃完,说罢又匆匆走了。

我把病房里的灯全部打开,又开了电视。

在热闹的电视音中吃我的晚饭。

吃罢才八点,可我实在不知道该做什么。

只好重新躺进被窝里昏昏地睡。

睡梦中我梦到了第一次见江绛元的时候。

那年我刚过十八岁生日。

阮父阮母第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彼时我的养父母已经生病去世。

他们开着一辆黑色的豪车驶进落后破败的村庄。

当时我正在屋顶上铺塑料布。

连夜的大雨已经冲破我家年久失修的屋顶,天花板四处漏雨,一整夜我几乎没有睡过干爽的地方。

我踩着养父自制的木梯摇摇晃晃地下来,阮母拉了一脸好奇的阮玲玲一把。

我听到她对阮玲玲说:

“这么危险你先往前凑,小心倒了砸到你。”

他们把我从村子里带出来,陪我去逛街,去吃大餐,和我解释为什么把我抛下。

阮母涕泪横流地说当年计划生育抓得很严,阮父正好有一个考核,通过了可以升市长。

我乖巧地点点头,虽然想问那以后怎么一次都没来看我。

我和阮玲玲像是寻常姐妹一般买姐妹装,我也在阮家有了一个自己的房间。

虽然不大,家具也不多,但我真的以为我会一直在那里住下去。

直到阮母说:

“小安啊,你妹妹有遗传性的肝内胆管囊状扩张症,本来一直没发现,谁知道出了场车祸激发出来了。”

“现在需要做肝移植手术,我和你爸爸都不匹配,你去试试能不能匹配上?”

我和阮母大吵一架后冲出了家门。

终于明白为什么十八年都不来找我,现在来了。

原来是宝贝女儿生病了,这才想起来当年扔了一个累赘。

我失魂落魄地在路边走,一个男生骑着山地车自我身侧经过,突然脚一扭摔到了地上!

我吓一跳,赶紧把他扶起来。

那人鼻子下都是血,两道俊朗的眉痛苦地蹙起,勉强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他两排睫毛舒朗,眼角微微翘起,一张一合间犹如蝴蝶羽翼扑簌。

就那一眼,我心跳声如擂鼓。

就那一眼,我追了江绛元四年。

11.

半个月的调理后,医生说我的体重已经接近正常,只是还需要再观察几天,确定无误后开始手术。

我把脸缩进被子里,隐约又感到睡意来袭。

每日无所事事只好睡觉,后果就是脑袋越来越昏沉,越来越嗜睡。

清醒的时刻没有几分,就算是有,也是“有事可做”。

比如现在。

跟随医生来的一大群人又跟着医生走了,病房门紧闭。

明明知道声音传不出去,可我仍是努力压抑自己的呻吟。

嘴唇被人用力气咬了一口,我吃痛睁眼。

透过水雾蒙蒙的眼睛看到江绛元饱含欲望的双眼。

“在想什么?”

他紧紧贴着我的身子,追着我的唇舌辗转舔舐,在他滚烫的气息下我软成一滩黏稠的浆水,迷迷糊糊想,不过半个月江绛元的吻技怎么提升了这么多。

隐约中我听到有人敲门,连忙把脸扭向一边,提醒还在坚持不懈追着我吻的江绛元。

“有人来了!”

江绛元烦躁地在我脸上咬了一口,浑身散发着欲求不满的狂躁气息去开门。

我抓紧时间整理好衣服,努力平复气息。

门开了,俞孟川站在门口,手里拿了一袋樱桃,笑得一脸温和。

“我带樱桃过来给你们尝尝。”

江绛元连表面功夫地不做,冷冷地盯着他。

我察觉气氛不对,赶紧圆场。

“太好了!我正好想吃樱桃呢……”

话音在江绛元紧盯住我的眼神里愈发地虚。

俞孟川就是那个医生,我的主治医生是他的老师,所以这半个月时间我们经常接触,已经算是熟人。

在周围急降的温度下,俞孟川居然还能保持温和的笑意。

“这是我手下一个痊愈的病人老家种的樱桃熟了,特地带给我们尝尝。”

江绛元冷眼看他,讥讽道:

“什么时候医生收贿也能光明正大了。”

我立马说:“病人的心意怎么能算收贿。”

俞孟川赞同地点点头。

“确实,毕竟我们社会是人情社会,不收他们反而不自在,不如收下让他们安心。”

他虽是这么轻描淡写地说,我却是亲眼见过他往这位痊愈的病人账户里打钱。

江绛元脸色愈发难看,他骤然起身摔上门离开。

俞孟川有些无奈,“你男朋友也太能吃醋了。”

我干笑几声,心里却明白那不是吃醋。

吃醋是由爱引起的。

江绛元又不爱我。

12.

由此又过了一周,医生再次检查后点头说可以手术了。

手术当天要禁食,我从早上六点醒过来便难以入眠,此刻实在是饿得心慌。

想站起来走走结果低血糖眼前一黑,差点摔倒。

江绛元眼疾手快抱住我,臭着一张脸训斥。

“都说了让你躺床上别动,能不能听话点!”

我捂着肚子惨兮兮地喊饿。

江绛元犹豫了一下,敷衍地安慰我。

“做完手术就能吃了。”

我只好继续躺着,漫无目的地和江绛元聊天。

“你说我会死吗?”

一句话还没聊江绛元就炸了。

他倏地站起来,一只手指着我,脸色气得发红,脖子上青筋暴起。

“你再胡说八道!”

我缩了缩脖子,连连安抚他。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

不过也是有这种可能的,是吧?

江绛元忿忿不平地坐下,又气不迭地过来让我摸床头的木头。

我好笑地照做,江绛元还煞有其事地嘟囔:

“不作数啊不作数,她瞎说的,不作数……”

笑着笑着我有点想哭。

这样一脸郑重其事的江绛元真让我舍不得啊。

下午四点开始手术,三点的时候俞孟川来了。

“江绛元呢?”

我百无聊赖地玩着手腕上的住院手环。

“不知道,十点多就没人影了。”

俞孟川脚步沉稳地走到我面前。

我抬起头与他对视,他眼睛里什么情绪也没有,平静地看着我。

我叹一口气,坐起来说:

“走吧。”

江绛元,本来还想在走之前看你一眼的。

看来缘分天定,我们两个却是注定的无缘也无分。

13.

两个月后。

“任小姐,买菜去?”

我笑着点头。

对方牵着一条大金毛,金毛温顺地凑过来蹭我的腿。

我顺势摸了摸,温热的手感令我心中一动。

孤独久了,养条狗似乎也不错。

“任小姐呀,和你一起住的是你男朋友?”

“嗯。”

我笑了笑,语气自然地说。

“他腿不好,我们过来这边看病。”

“怪不得上次看他走路不方便。”

阿姨可能是觉得问到我痛处了,忙安慰道。

“不过咱们这边医疗技术还挺好的,你男朋友的腿肯定能治好。”

我想到某个人一本正经地装瘸,连忙忍住笑,也严肃地应和道:

“嗯,肯定能治好。”

回到家已经十点了,一个男人背对着我站在跑步机上运动。

我凑上去一看。

上面显示已经跑了八公里。

俞孟川却是脸色红润,动作标准,只是微微喘气。

我由衷地竖了个大拇指。

“你是真的牛。”

俞孟川笑了下,把跑步机暂停,擦了擦脖颈上的汗,随口问道:

“中午吃什么?”

我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西红柿牛腩。”

“可以。”

爱吃牛肉的俞孟川愉悦地主动揽活。

“米饭我蒸。”

我们来到这个城市已经两个月了。

或者是说……逃跑。

江绛元他们猜得到我为什么逃跑,但一定猜不到俞孟川会帮我一起戏耍他们。

就连阮玲玲可能也猜不到。

她曾经醉后驾驶撞死的那个女生是俞孟川的亲妹妹。

而这证据确凿的一桩案子却因为阮家的权势不了了之。

甚至连杀人凶手阮玲玲都不曾被拘留过一天。

俞孟川豁出自己的前程也要报复阮家。

而我……

我只要江绛元痛苦。

因为我知道,他已经爱上我了。

14.

午饭后是我们各自的空间。

俞孟川网购了很多书,他可以捧一本书坐一下午。

我却是无所事事得很,手机也没带出来,不过俞孟川倒是带了电脑出来。

“我能玩会儿电脑吗?”

两个月,我实在是无聊得要发毛了。

俞孟川头也不抬。

“可以,没有密码。”

我尝试打开,还有20%的电,联网玩会儿小游戏吧。

网络连接成功。

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消息跳了出来。

我刹那想到一个问题。

与此同时俞孟川猛地抬头。

“不能联网!”

我慌乱中断开网络,心脏蹦蹦乱跳。

俞孟川当机立断。

“收拾东西,咱们搬家。”

住了不过两个月,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况且我们一直防着这种情况,身份证之类的都放在一个小包里。

我们只是胡乱装了几件换洗衣服,我匆匆打开门,身体僵住。

门口站了六个穿一身黑的壮汉,齐刷刷一排堵在门口。

他们也不说话,目光如雷地盯着我们。

我咽了口唾沫,突然感觉到俞孟川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我的手。

下一秒,他抬拳砸向对面那人的脸,喝道:

“跑!”

我拔腿便跑,剩余五个却是管也不管俞孟川,统统跑过来拦我。

我不管不顾地学着俞孟川的样子挥拳,用脚去踹对方的裆,拿牙咬伸到我面前的手……

我感觉不到疼痛,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不能给俞孟川拖后腿。

“唔!”

一片乱中乍然听到一声痛呼,我猛然扭头。

俞孟川头发散乱,眉眼紧蹙痛苦,两手捂着肚子躺在地上。

“孟川!”

我惊呼一声,扑到他身边焦急地询问。

“打你哪儿了?要不要紧?”

俞孟川勉强摇摇头,推了推我,与我对视的眼神中满是催促。

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我怎么能一个人跑呢?

“没事。”

我揽着他的上半身把他抱起来,低声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15.

江绛元来的速度远超出我的意料。

四个小时的高铁他花了不到两小时站在我的面前。

两个月不见,他不仅瘦了,整个人都变了。

我沉默地与他对视,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掩藏在平静海面底下的狂浪潮涌。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他开口第一句话问。

我看着他,回道:

“俞孟川被你的人打伤了,送他去医院。”

江绛元盯着我,点了点头,他转开视线看向一旁坐在沙发上的俞孟川。

我紧盯着他的动作,预防他突然出手打人。

果不其然。

在江绛元蓦地朝俞孟川挥拳的刹那,我扑过去挡在了俞孟川身前。

江绛元的胳膊半空中强行扭转,一拳狠狠砸在我耳侧的墙面上。

我的心脏也倏地抽紧,逼迫自己抬头与狂怒中的江绛元对视。

江绛元平静的表情终于裂了缝。

他下颌绷紧,一双猩红的眸子里掺杂着痛苦和恨意,蓦地伸出手握住我的脖子。

俞孟川干咳着拉住江绛元绷直的胳膊,强忍痛意开口。

“放开她。”

我任由那只冰冷的手握在我最致命的地方,冷静地开口:

“不用管我孟川。”

“他不敢杀我。”

他舍不得杀我。

就算恨到这种地步,江绛元甚至只是握住,都舍不得收紧。

太讽刺了,在把我伤得遍体鳞伤后,江绛元爱上我了。

15.

江绛元像是被我的话激怒了。

他暴喝一声。

“把他带出去!”

训练有素的保镖立刻抬着俞孟川出去,我看着江绛元与我紧贴的双眸,毫无感情地说:

“别伤害他,否则我会更恨你。”

恨这个字彻底激怒了江绛元。

他抓着我的脖子猛地将我按倒在沙发上,冰凉的嘴唇撞上来的瞬间我的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在医院相处的那半个月,我曾惊讶于江绛元吻技的进步之快。

而今天他却任何技术都抛之脑后,像头原始的兽,动作狂乱直白。

我是被他捕获的一只鹿,他尖利的牙齿划开我柔软的腹腔,粗粝的舌头舔进我的心房,在我失神的刹那,尖锐的疼痛传来。

他摘走了我的心脏。

屋里闷热到极致,感觉空气也变得逼仄。

吝啬的空气把我围成一个圈,犹如实质般挤压着我的生存空间,我的肺部缺氧疼痛,指甲深深掐入紧贴着的这具汗湿的身体。

唇上一空,新鲜空气争先恐后涌入我微张的唇里,我急喘几声,还没等恢复过来,刚刚挪开的薄唇又不甘寂寞地贴上来。

再吻下去真的会死的。

我伸手抵在对方胸腹间,动作坚决地想要推开压在我上面死沉的身体,嗓音沙哑地说:

“起开。”

江绛元置若罔闻,一张薄唇气息紊乱地在我唇边逡巡,只待我微微张开便立刻闯进来侵城掠地。

我只好抬手遮住我红肿刺痛的嘴唇。

没料到对方顺势贴着我汗湿的指间吮吻,手指被轻轻地咬住,刚感觉到几分刺痛便换了软滑的舌头来安抚。

酥麻的触感自我指间传开,我心头一跳,干脆闭上眼睛随他而为。

这下江绛元反倒停了动作。

他潮湿的刘海落在我的眼睛上,痒痒的,我假装感觉不到,不为所动。

接下来有将近两分钟的时间是沉默的。

就在我快坚持不住要睁开眼时,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我的嘴唇上。

这两个月我一滴眼泪都没流,恍惚都要以为那种绝望的日子是上辈子的事了。

而此刻一个轻轻的吻却将我打得原形毕露。

我紧闭着眼睛,控制不住的泪水从两侧流下。

一只手沉默地为我擦去了。

16.

江绛元把我带回来了。

他把我锁在一栋我从未见过的别墅里,一日三餐由保镖负责送。

我问他俞孟川呢?

江绛元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

“你不提他,我保证他没事。”

我点点头,然后问。

“阮玲玲呢?”

江绛元罕见地沉默了。

我不知死活地继续挑衅他的底线。

“不会已经死了吧?”

可惜江绛元没发火。

他只是神色复杂地看我一眼,然后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

“我会保护你的。”

我无可厚非地耸耸肩。

每日在江绛元这里,我唯一的兴趣活动就是睡觉。

早上吃完饭睡,十二点被江绛元摇醒吃午饭,下午两点又睡,傍晚六点继续被晃醒。

每天就这样重复,重复……

直到江绛元受不了了。

他直接带过来一个医生。

“帮她好好检查一下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有什么隐藏的病。”

我知道江绛元改口的原话是什么。

是不是有什么遗传病?

譬如肝内胆管囊状扩张症。

等医生走后,我无所事事地问江绛元。

“你是不是也觉得怎么阮玲玲这么倒霉?双胞胎两个人嘛,怎么就是她遗传上了,不是我呢?”

江绛元发了一通好大的火。

他摔碎了墙角立着的等身花瓶,踹歪了实木沙发,整个人困兽般站在一片狼藉中喘粗气。

我打了个哈欠,刚吃完晚饭又困了。

正歪倒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时,一只手突如其来握住我的手腕。

我微微睁开眼。

江绛元沉默又倔强地蹲在我的面前,拉着我的手去摸木质的沙发腿。

他嗓音很低地哄道。

“莫怪莫怪,小孩子说错话莫怪,不要当真……”

我怔怔地看着他,时光好像回溯到最后那天。

我躺在病床上口无遮拦,江绛元拉了我的手摸木头。

那时他也一脸郑重地说。

“不做数啊,她刚才的话不作数的。”

那天说完江绛元便离开了,直到我逃跑他都没回来。

而现在……

江绛元从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根红绳,认真地为我戴在左手上。

我转了转手腕,垂眸看向上面的玉佛吊坠。

“这是什么?”

江绛元握着我的手指揉了揉,没有说话。

第二天我没忍住问了保镖,据我观察他们和江绛元认识时间也不短。

保镖坦率地告诉我。

“少爷两个月前突然去灵隐寺求的。”

“本来山下有索道直通山顶,但少爷说心诚才灵。”

“一千四百多个台阶,少爷一步步走上去的。”

16.

我猜得到阮玲玲现在状况不好。

因为江绛元是为了保护我才把我关在这里的。

但是我不知道阮玲玲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很瘦,皮包骨的瘦。

两颊凹陷,眼眶简直是个深窝。

整个人像是风干的僵尸一样。

即使是这样,她依旧用怨毒的眼神盯着我,嘴唇颤抖,恨不得把我当场钉死在原地。

我看着她,心中完全没有意想到的痛快。

只有无边无际的悲哀和疲惫。

她再找不到合适的肝源,真的会死。

而我。

她目前唯一的救星。

根本不可能,也不打算帮她。

俞孟川不知何时站在我的身后。

他脸色依旧苍白,不过精神好了很多。

“我来看她是怎么死的。”

他低声说,眼神死死地盯着玻璃后的阮玲玲,神色既痛又快。

阮玲玲可能至死都不知道,这个年轻有为的俞医生用自己的前程为死在她车轮下的一条冤魂报了仇。

门突然开了。

护士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我身上。

“你是她家属?病人要求和你讲话。”

我诧异地看向阮玲玲,她也正望着我。

俞孟川皱眉缓缓摇了摇头。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轻松。

毕竟我还真挺好奇阮玲玲会和我说什么。

17.

换了衣服进去。

病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机器滴滴的声音。

我慢慢走近她。

“你要和我说什么?”

阮玲玲的声音嘶哑,像一条干涸的河。

“你知道为什么江绛元会喜欢我吗?”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阮玲玲艰难地笑了笑。

“我不告诉你。”

“但你心里明白,江绛元他会记我一辈子。”

我点点头,看着她。

“说完了?”

阮玲玲的表情变了,她想抬起手指着我,却没有力气。

我转身便走,在门口停下。

回头看着她,开口说。

“你是想告诉我,你顶替了我的身份,欺骗江绛元救他的那个女生是你这件事吗?”

阮玲玲的脸色倏地变了,她想说却一时着急说不出话,嗓子里挤出“嗬嗬”这样怪异的声音。

我没再理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俞孟川走上前,低声问我:

“没事吧?她和你说了什么?”

我看向他背后那道伫立的身影,对视上那双因为我和俞孟川挨得太近而目露不善的眸子。

轻声笑了笑。

“没什么,说一个傻子。”

江绛元快步走过来,强硬地揽着我的肩膀把我贴向他。

语气生硬地插话。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都逗笑了。”

我摇摇头,说:“没什么啊,你怎么什么都好奇。”

江绛元被我的话哽住。

路过一个年轻的小护士,她指着江绛元惊讶地说:

“是你呀!我还说怎么一直没遇见你呢?”

江绛元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我认识你吗?”

小护士爽朗地笑笑。

“上次不是你买了一大袋雪糕送我们吃了吗?”

“本来还奇怪你买那么多雪糕干什么,结果楼下王姨说你本来要买冰袋,结果冰袋得现冻,你不好意思就买了一堆雪糕。”

空气尴尬地沉默。

我斜眼瞥江绛元。

他耳根泛红,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眼神飘忽,小声嘟囔。

“记性那么好干什么?”

18.

后来我觉得一直瞒着江绛元也不好。

就和他坦白其实当初救他的人是我。

江绛元反应大到我讶异,他哀嚎道:“你怎么不早说!”

“我本来一直以为是她!还奇怪怎么不对,当时我根本看不清,只记得是黄色裙子。”

我无奈。

“当时那条裙子我们确实一人买了一条,不过后来离开阮家我什么都没带走,你自然没见我穿过。”

江绛元深感自己的感情喂了狗,不过他也神神叨叨地说:

“我说怎么和她相处那么怪,原来老天在帮我。”

“不过你怎么知道?”

我撒了个谎。

“阮玲玲和我说的。”

其实是江绛元在别墅那几天喝醉自己坦白的,剖析了自己一堆,又忏悔一堆,最后哭着喊对不起。

那场面太滑稽了,还是不要让他知道了。

接着我又自撕伤疤。

“不喜欢那你还让她住进你家?一直不让我去。”

“谁让她住进去了!她毛遂自荐要来打扫卫生好吧!况且……”

江绛元神色有几分不自在。

“家里那么乱我不好意思让你来。”

我:“……”

环视一圈,低头从沙发夹缝里抽出昨天一时兴起卡在里面的内衣,深表赞同。

“说得对,还是别让朋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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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了四年的男人的白月光是我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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