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皇上一时无语,不知道是被这一千万的到来而惊喜,还是为了这一千万的即将丢失而难过。
“皇上,一千万当然谁都想要,但是眼前的事得解决了才行啊!”大将军郭行见众人迟迟不说话,便忍不住出来大声道。
郭行的话将众人从遐想中拉了回来。
“一千万,天下第一的财力!”皇上嘴里轻轻的念叨着,然后看了看郭行,又看了看其余众人,道,“你们说说吧,觉得应该如何应对。”
没有人说话,众人竟然一时无人出来应答。
因为面对一千万贯谁能舍得?可是,再多钱,也有有命花才行啊。所以,众人无不是纠结不已。谁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方法。
“关键时刻如何都成了哑巴呢?”郭行见众人不说话,便急道,“北魏的先头部队不过七八日便就到了潼关了,还等什么呢?”
常、慕二人听得俱是大惊,相互间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不是说朝廷有起兵的意思,怎么七八日就到了潼关了呢?时间上完全对不上啊,难不成慕氏收到的消息都是假的?
慕磊比常夜更加的迷惑,他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不过幸好,在他向皇上汇报之前,应是枢密院提前汇报了边关的动静。
常夜没想到事情竟然已经发展到如此紧急的地步,他原以为北魏那边只是有了攻打大泽的想法,真的要起兵寇边也至少得三四个月后的事情,毕竟明天就是除夕了。所以,他觉得一切都还有活动的空间。因此,他来之前还想好了对策和说辞,决定拼一把。
常夜原本想的是,一是要将未来巨大的利润展现给皇上和朝廷,让他们被这巨大的利润所吸引,所不舍。而这一点,他已经成功的做到了。二是要在北魏真正起兵前解决掉有命花的威胁,他想的是东晋。东晋不会放任北魏做大,这个道理很简单,甚至大泽可以让一些利润给东晋,让东晋出兵制衡北魏。
但是,没想到他和慕磊得到的消息竟然是个烟幕弹。
而一切根本来不及了,这时空,技术所限,就算日夜不停骑快马,从敦煌到金陵也得十日时间。就算东晋获知了消息第一时间无条件出兵,那也还得至少好几日的时间,毕竟大军行动的速度可是要慢的多。而到那时,黄花菜都凉了。北魏的铁甲骑兵说不定早就攻占了长安,已经在去往天水、武威的路上了。
常夜不禁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禁心中暗自叹道:尼玛,怎么这么背呢?早知道老子就该听了慕磊的话,拿着一百多万贯迅速跑路了。自己骑着夜菩萨,任谁也是追不上的。
但是晚了,一切又是后知后觉,自己似乎如那日楼顶上一样再一次输了。
但是常夜不甘心,上次他根本没有想过要跳,是自己倒霉,滑了一下。而这一次,他不会让自己再滑下去,他还要牢牢抓住,他要掌握自己的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郭行不禁朗声道,“我大泽儿郎也该当张弓搭箭驰骋沙场了,都沉睡了这许多年了。”
魏之焕等人不禁纷纷望向了郭行,而眼神里不禁满含讥讽。
其实郭行说这话时心中也是毫无自信的,这大泽的武力值谁都看在眼里,已经跌到了低谷。但是,他郭行作为大将军,若不说这话,又能说什么呢?
说举手投降,毁了作坊将常夜交出去?
那以后还要枢密院做什么?还要养几十万士兵做什么?
所以,无论如何,哪怕大泽的军队是坨烂泥,他也得主张一战。因为为了军人的颜面,为了未来的生存,他别无选择。
“打得过么?”魏之焕轻轻问道。
也只是四个字,轻轻一碰就将郭行那脆弱似琉璃的心给击碎了。
郭行低着头,深深叹了口气,道:“打不过!可,你们从来不听枢密院的,这许多年每次问你们多要些钱修建城墙,更换兵甲,你们都不愿意。我大泽军人的军饷是全天下最低的,甚至,军中竟有人弃官从商,简直是我大泽军人的耻辱。如今”
“郭公,”秦王李岩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郭行的话头,“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还是说眼前的事情吧!”
说道眼前,自然又是一阵沉默,无人回应。
常夜见无人说话,而说了又是被怼打不过,那结果自然就是投降,把他常夜交出去。只是,没有人愿意说出来而已。
“皇上,诸公。”常夜道,“恕学生直言。”
皇上点点头,道:“你就说吧。”
“如今不是我们打不打的过的问题,而是别无选择,必须得打的问题。因为,就算我们按照北魏的要求做了,北魏会退兵么?光石脂炼化一项就是几百万甚至上千万贯的进项啊,而北魏一年也才七百万贯的进项,等于是再造了一个北魏啊。而整个大泽的财力未来将是两个大魏,如果吃了我大泽,那这天下就会整个都是北魏的了。”常夜冷冷道,“这么肥的肉,如狼一般的北魏怎么会放弃?”
众人听得不禁悚然。
“常夜说的有道理。按常理,应该是先下国书,将他们的要求提出来,若我们不答应,再起兵才对。如今北魏已经起兵,却连一封国书或讨伐的檄文也没有。明摆着,他们根本就不想谈什么要求,而是想一口吃了我们。他们这么动,就是想趁这个时节,趁东晋不注意,以最快的速度打下我们。”秦王李岩道。
众人听得似乎若有所悟,觉得难怪这眼看着明日就除夕了,这北魏怎么还发兵了呢?而且,这古时行军打仗,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在冬季发兵的,因为条件实在太过恶劣了。别说打,就是冻也会冻死很多人。
“王爷说的极对,北魏突然毫无征兆的动兵,就是专挑了这过年时节出其不意攻下我大泽。魏泽军力悬殊,北魏如此做,其实并不是要攻我不备。而是在躲东晋,出东晋不意,在东晋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攻入潼关,拿下长安。”郭行道,“所以,北魏是铁定了要攻打我大泽,我大泽已是别无选择。”
众人听得不禁“嘶”的一声长吸了一口冷气。
本是站立着的皇上听完这一顿分析不禁又轻轻坐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如同下棋,进入了死局,一时无解。
“皇上,诸公!”常夜见众人无语,便道,“北魏之所以出其不意突然发兵,说明他们十分忌惮东晋,所以要躲着他们。那眼前,既然我大泽别无选择,只能求助东晋,让东晋发兵制衡北魏。”
“皇上自然知道要想抵抗北魏必须求助东晋,而且也不用求,东晋必然发兵,否则北魏吃了我大泽,下一个就必将是他东晋了。”魏之焕看着常夜道,“可是,现在哪里来得及呢?北魏故意出其不意的目的已经达到,七八日后先头部队就将抵达潼关。而我们就算现在立马通知东晋,消息抵达金陵也得十来日吧?”
“若用慕氏的消息传递渠道,七日能到。”慕磊忙道。
“就算七日好了,发兵的命令再传到前线又得数日,前线收到命令大军推进又不知几日,我潼关能守得几日?”魏之焕问道。
众人又是被魏之焕问得无语,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没有时间,来不及了。
皇上不禁望向郭行,问道:“郭公,潼关可守几日?”
郭行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大泽号称三十万兵力,实际上仅仅二十万而已。旧都长安方向共计陈兵不到十万,除长安城屯兵三万外,其余都分散在各处的关隘,其中潼关守军最多,也不过一万人。但是”
“郭公,你就直说到底能守得几日,何必绕来绕去说这许多话呢?”李岩不耐烦道。
“北魏的先头部队就是五万,一万铁甲,四万步兵。如果只是这些,那潼关应当能抵挡得三五日左右。”郭行道。
“北魏铁甲属于重甲骑兵只冲锋不攻城,而我一万守军为何只抵挡得了北魏区区四万步兵三五日左右?潼关天险向来都是以一挡十的。”秦王李岩十分不解道。
其实,不但是李岩不解,其余之人也都有些不解,常夜更是不解了。
按理说,一般战争的城防攻守比都是在一比三左右,一万守军应当能抵挡得住三万人才对。再加上这潼关是出了名的险峻,易守难攻,夸张点说是以一挡十,但真正打起来,准备充足,防守得当的话以一挡五,哪怕是挡六、挡七应都不是问题。
“王爷说这话实在有些自欺欺人呢!”郭行不禁叹道,“诸位应当知道,我大泽军械破旧,多年都无钱更换。这一万人若展开来,还顶不住北魏铁甲一千人的一个冲锋呢!北魏步兵虽四万,可人家的攻城器械多如牛毛,投石车、临冲车、撞车等等,几乎是无城不摧。我潼关虽是天下雄关,占尽地利之宜,奈何士兵战力低下,兵甲破旧,器械不全,城防物资更是有限。不说一万人,就是两万、三万也根本经不住北魏军三五日的轮番冲击消耗。”郭行越说也激动,嘴上的唾沫都快喷了旁边魏之焕一脸的。
话说到这里,众人发现反倒是原先振振有词主张要打的郭行却变成了最消极的人。众人不禁越听越不是滋味,越听越觉得完了。若连郭行都觉得不行,那就肯定是不行的了。
皇上听得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又见郭行道:“还有,既然北魏是铁定了要吃下我大泽,定然不会是这区区五万人。若是想拿下长安,再向西一路打到敦煌,则必然是十万铁甲全出,另外再加上至少二十万步兵专职攻城占地。因此,怕只怕北魏后续源源不断的来兵。”
众人听得是心头拔凉拔凉的,身上的血都凉了。
“那把天水、武威等地驻军统统调过去,把嘉峪关、敦煌的驻军也调过去,我大泽二十万军,尽数调过去抵挡,难道就挡不过半个月?半个月不就够了,半个月东晋应该就会牵制住北魏,逼迫其退军了。”
郭行听得不禁轻轻摇头,皇上想的他简单了。
皇上见郭行依然摇头,不禁恼怒地“啪”的一掌击在身前的书案上,怒道:“就算我大泽的确不如北魏东晋那般在军力上投入过多,但几十年来边关的粮饷也不曾减少。就算兵甲军械的确多年未有更换,但是二十万人在那小小的潼关边更我堆也要堆得住半个月才对!”
“皇上,就算星夜急行军,将各处兵力调往潼关,就算是骑兵至少也得十五日。而步兵最快的一个月,最慢的要两三个月方才能到得了潼关前线。时间,根本来不及啊!”郭行叹道。
皇上一听方猛然间醒悟过来,刚刚听得急了连最基本的常识都忘了,敦煌距离潼关三千里远,就算是十万火急十二个时辰不分昼夜快马日行八百,那也得整整四日才能到达。而大军集体行动的速度可以想见是要缓慢多了,就算是骑兵日夜兼程那也得半个月才能抵达,步兵就更不用提了。
皇上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而下浇了一样,顿时颓然无语了。
“郭公,”秦王李岩大声喝道,“你倒是痛痛快快给个话,怎么办?”
李岩听得有些不耐烦,这大将军郭行一开始极力主战,但一问他能守几日,他就开始不停地抱怨。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李岩心想这老家伙是不是老糊涂了,都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郭行刚想张口,却见魏之焕先道:“其实郭公说的已经再清楚不过了,为今之计不如”
魏之焕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看慕磊,又将目光落在了常夜脸上,然后道:“常公子,在下在皇上面前为国家计,就事论事,得罪处还请见谅。”
常夜听得一惊,心道不好。
魏之焕说完此话为等常夜反应,便一转头望着皇上拱手道:“皇上,为今之计,臣觉得不如按北魏的要求毁了作坊,交了人。说不定能退了北魏之兵。就算北魏不打算退兵,此举如能缓一缓北魏的进攻,那也能给东晋那边争取些时间。”
魏之焕终于讲出了在场诸人心中的想法,这个想法甚至是郭行的内心也是想过的,但是他作为军人断不能提出这样的建议的,说出去给人笑话。
众人只是碍于慕磊的名字一直不好讲出来,因为谁没受过慕氏的好处。魏之焕也一样,可是如今国家危亡之时,国没了哪里还有他慕氏商行。所以,作为百官之长,他魏之焕不说,又有谁来说呢?
皇上的眼睛里刚刚有一丝亮光闪过,刚想开口就被一声大喝给惊没了。
“放屁!”秦王李岩指着魏之焕的鼻子喝道,“我大泽开国将近两百年,何曾做过如此出卖子民的事情?你这是要让皇上背负历史的骂名么?”
皇上听得李岩一顿喝骂不禁眉头紧锁,其实他心中一直就等着魏之焕的这个建议了,但是秦王的断喝又让他到嘴边的话给生生咽下去了。
这大泽国满朝文武都怕中书令魏之焕,但是他秦王李岩不怕,再怎么说这大泽天下姓李,不姓魏。秦王李岩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性情耿直,遇到不爽之事便会直接骂出来,也管不得是何人。皇上见了他这个亲弟弟也是头痛的很。
“还有这到手的一千万贯难道眼睁睁的毁了?”李岩喝道。
“王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一千万贯谁不想要,可是那也得有命花啊?”魏之焕道。
“你以为这一千万我大泽不要,北魏就不要了?”李岩怒道,“刚刚的话是白说了么?你魏之焕是不是聋了,北魏之所以突然发兵的目的不就是要不给东晋劝架的机会。而且,至今北魏都没有国书来,你所谓的北魏的要求只不过是个小道消息而已。就算我们毁了作坊,将常夜交出去,人家北魏会认么?”
秦王李岩的一席话直接点出事情的核心,北魏根本没有正式提出过要求,甚至连战书都没有,所以,魏之焕所提的这个建议根本站不住脚。
魏之焕被李岩一席话怼的哑口无言。
李岩转过头看着自己一向支持的大将军郭行恼怒道:“郭行,亏得你是我大泽少有的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老将,如今外敌寇边你竟然畏畏缩缩,你若是不敢带兵,那本王亲自带兵去守潼关。”
实际上秦王李岩只是在说气话,按照大泽的规矩,他秦王作为亲王根本不能带兵。
大将军郭行被秦王李岩的话气得双面圆睁,胡子都快竖起来了,朗声道:“老将何时说过不敢带兵?”
“那你唧唧歪歪说这许多鸟话,搞得人心惶惶,好像要立马死了老子娘一般,都要将自家的产业子嗣送人了。”李岩怒道。
众人听得分明,知道秦王这话说的是谁,只是他秦王嘴里说出来,他人只是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