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月千寻专注研究菜谱之际,邢少泽也在傍晚时分,抱着两坛酒找夜洛兮叙旧来了。
对于他的突然来访,他惊诧之余也是万分高兴的,毕竟,自打他回来之后,他们只聚过两次,很是意犹未尽。
而且他也想趁着这次机会,好好问问他,在容慕儿与皇兄之间,他究竟选的谁。
“怎么这会儿想着找我喝酒来了?”他笑着道,表情不乏揶揄之色。
“想喝酒自然就来了,而且,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我,顺道给你解惑了。”他倒是一脸坦然。
上次带着大臣奏请陛下侧立侧妃一事,他就在等他兴师问罪来着,夜洛尘不质问,那是因为他知晓他的决心。
可夜洛兮不问,他倒是有些意外了,他可是很护着千寻公主的,但凡对她有一点点威胁的,他都会首当其冲。
不过,不问也有不问的好处,他索性寻了这个借口来找他饮酒,顺便拖住他,不给他保全那个奴婢的机会。
“呵…你倒是坦荡的很。”他浅笑一声,很是无奈。
“我为人素来坦荡,并没什么可隐瞒的。”邢少泽说完,一拍瓶口,将酒打开一坛,递给了他。
“是吗,那我今晚可要与你好好说道说道了。”夜洛兮接过酒坛,与他的酒坛碰了一下,仰头便喝了一口。
“洗耳恭听!”邢少泽应完,也仰首喝下一口。
“要求父皇册立侧妃一事,可是你带头发起的?”
“正是。”
“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明知皇兄不喜欢容慕儿,为何还要强求?”一口酒下肚,夜洛兮的情绪也被调动起来,一改之前的悠然,沉声质问道。
“你该是知晓我对慕儿素来都是有求必应,只要她想要的我都会给她,不管她要的是什么,只要我能给,便倾尽全力。”
“若是她想要你的命,你也会毫不犹豫的给她吗?”夜洛兮被他那副痴情种的样子彻底激怒了。
“自然。”他答得轻松,眼底一片平静。
“你!”夜洛兮气得不轻,“简直不可理喻,你就不能为自己活一回吗,为何要将所有对生活的希冀,加注在一个不可能爱你的女人身上,你这么做,值得吗?”
“若是没有相同的经历,旁人永远不会感同身受,任何的妄断都是不公平的,何况感情的事,就没有什么值得不值得,认定了便去做,根本无需权衡那么多。”
“没错,我是没什么感情经验,也没资格说教你,但我不会明知是错的还执迷不悟,容慕儿对你什么态度,你比谁都清楚,可你就是不愿意醒来,你这么作践自己到底图什么?”
“论家,你有玉儿和容将军;论国,你是一国将军,朝中要员,你身上肩负的责任和使命那么多,你还有那么多的远大志向与抱负,何苦为了一个女人而活得这般卑微?”
夜洛兮言语间尽是怅然,他为他感到不甘,更为他感到不值,恨铁不成钢。
邢少泽苦笑一声,仰首灌着酒,心下涩然。
这些道理他何尝不明白,可他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一旦手上沾了无辜的血,这辈子他都无法安生,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就算再踏进一步便是深渊,他也丝毫不惧了。
“我没你说的那么伟大,我也不没那么远大的志向,我只是一个副将的儿子,若是不能战死沙场,便是平凡的度过一生,如今这些殊荣都是父亲拿命换来的。”
“义父对我很好,那我是不是该好好回报义父的养育之恩,替他照顾好慕儿,才对得起父亲拿命换来的荣华富贵?”
“荒谬,简直荒谬至极,今日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努力赢得的,并不是旁人给的,更不是你父亲拿命换的,你为何要忽略自己的努力,那个不断进取,积极向上的邢少泽去哪了?”
夜洛兮此时的心情闷得发慌,闷得快要窒息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素来乐观积极的邢少泽口中听到这般消沉的话语,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好像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最后这话,问得他心底刺痛,那个邢少泽早在爱上不该爱的人时便消失了,余下的这个只是她的侍从,只是她有求必应的法宝。
“兴许,如今的我才是真正的我,之前的我活得太累了。”邢少泽说完,再次仰首灌酒,满腔的苦涩和窒闷和着酒水一口一口的被吞咽下去,灌入肚里。
若要清醒,必须剖心剜肚方能解开桎梏。
“少泽,现在你想摆脱还来得及,趁着容慕儿还未彻底将你毁了,你还有机会拒绝她,她没你想的那么柔弱。”
夜洛兮委实不忍眼睁睁看着他为了那个狠毒的女人一步一步错下去,若是没有容慕儿,他该是一个成就非凡的男子,前途无量。
“若你还把我视作朋友,就别再说她的不是,不管她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心中最纯洁的那个慕儿,我既然已经一头栽下去,便再也不想醒来,你若当真关心我的话,今后再也别试图叫醒我,听见没有?”
邢少泽的眸色深了许多,而他的语气也越来越冷,越来越决然。
夜洛兮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他除了无奈的叹息,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他既然认定了,那便是谁都无法阻止的事。
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之后,他无奈的举起酒坛,“好,我今后不会再提了,只要你高兴,只要你能一直活在梦里,我便尊重你的决定,喝酒!”
夜洛兮狠狠的撞了一下他的酒坛,仰首便喝了起来,因为喝得太快,更因为心底苦涩,酒水顺着他俊逸出尘的脸庞四下流淌着,染湿了衣襟,浸湿了心…
邢少泽喝得比他还急,他只想继续用酒来麻痹自己,他害怕他的私心会奋起反击,在一切还来得的时候,和盘托出。
他挣扎着,纠结着,最终却被这酒水给彻底麻痹了,而那一点点想与他们兄弟二人共同成长,共度余生的私心,彻底被湮没了。
待到两坛酒彻底喝干之际,夜洛兮朝他灿然一笑后,彻底晕了过去。
邢少泽抬起衣袖将滑落在嘴角的酒水擦拭干净,走到他身前,大掌轻怕他的面颊,待发现他彻底晕厥过去之后,将他扛到肩膀上,疾步离开了。
这种程度,该是要到明日午时才会清醒,到那时,她兴许早已灰飞烟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