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飞机才刚到家,保镖就已经打探出来消息,一一禀报给厉符骅听。
“他叫王炳坤,今年四十二,曾经是夫人的四师兄,在古玩界挺有名。”
“十二年前,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一把商朝时期的青铜剑,听说那把剑卖出去三个亿,他也一战成名。”
“这次来幕城,是来收拾吴青森留下的烂摊子,着手准备拍卖行的事。”
十二年前……
厉符骅微怔。
是如烟师父死去的那一年,厉符骅轻轻的敲击着桌面,脑袋快速运转着。
他听说如烟那一年东躲西 藏,经历了很多事,曾经有媒体拍她的照片,她从乡下回到城市时,浑身都是伤。眼中充满警惕和恐惧。
当时她青青紫紫的脸,绑着绷带的手,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厉符骅把老旧的报纸翻出来,仔细看。
他猜测,或许如烟的伤,和这几个师兄弟有关。
当年,古玩界的大师刘付员老爷子得罪一个大人物,差点被害,后来刘老爷子患重病,不知所踪,那个大人物才不了了之。
墙倒众人推,所有人都知道刘付员为人清高,又没有大佬庇护,才想来抢他的古玩。
那五个徒弟更是一起背叛师门,勾结外人,逼刘老爷子交出所有古董。
如烟这么怕那个四师兄,就连失去记忆,都会潜意识产生恐惧,足以证明这个四师兄手段毒辣。
“大哥哥,你要早点睡。”
从香林市坐飞机回来,已经是傍晚,吃过晚餐,顾如烟站在书房门口,很担心他胳膊上的伤。
厉符骅挂上笑容,轻轻招手,顾如烟便喜滋滋的走进去。
“给我看看你的脖子。”
“脖子?”顾如烟坐在凳子上,把头发捋到一边,露出雪白的细颈。
左边靠动脉那里,有一条小小的疤痕,由于时间久远,不仔细看还发现不出来。
厉符骅抬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脖子,冰凉的手,让顾如烟咯咯直笑,“好痒。”
“疼吗?”他眼里全是悲伤,嗓音低沉。
透过她,他想起了那个十几岁不服输的小小少女。
那时候的如烟,才那么点大,就要躲避那些心狠手辣的师兄,和那么多贪财的同行,就算被抓到,也坚持不肯说出钥匙的下落,所以身上才留下这么多的伤。
当年没有人可以帮她,小小的年纪承受着那么重的负担,又整日惶恐不安地躲在乡下,担心师父病死,担心会被那些坏人抓到。
那几年,她到底是如何过来的?
厉符骅忽然就有些后悔,如果当年他保护了她,至少可以让她平安顺遂的度过少女时期。
“大哥哥,别难过噢,我不疼的。”顾如烟每天都会照镜子,脖子上那里有个疤痕,她早就知道。
厉符骅掩去心中的难过,抬头静静望着她天真的笑颜。
她像安慰小团子那样,单手抱住大哥哥左边的肩膀,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们都要坚强噢。”
厉符骅微愣。
十四岁那年,如烟第三次把他从绑匪手中解救出来,也做过同样的举动。
当时他已经会学拳脚功夫,但依旧不够,被打得浑身都是伤,就因为他不肯打电话喊爷爷交赎金,那些歹徒抓了他一次又一次。
后来如烟在晚上,偷偷溜到废弃的仓库里,把几个人揍晕以后,带着他逃出去。
他全身瘀肿,痛得无法跑太远,后面又有歹徒在追他,那时候,如烟也是单手抱着他的肩膀这样安慰,嘴里喃喃:我们都要坚强。
如烟救过他这么多次,为什么后来,他却选择远离她?厉符骅仔细回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搭错哪根神经。
当时为了躲避绑匪,他记得清清楚楚,如烟故伎重施,又把他推到一棵梧桐树上。
十岁到十四岁,过去那么多年,他依旧不会爬树,如烟劲儿大,轻松就把他的屁股推上去,梧桐树叶繁茂,能遮住他的身体。
后面的歹徒还在追,而顾如烟却没有爬树,嘴角带着笑,冲他挥挥手,像只美丽的小鹿朝山底飞奔而去。
那些绑匪全部被顾如烟吸引注意力,一直跟在她后面追,而自己在那棵树上躲了一天一 夜,才得以逃脱绑匪的追踪。
这段记忆太过深刻,厉符骅永远都忘不掉,十四岁以后,他就没有再去见过顾如烟……
这夜,万籁俱寂。
满是迷雾的梦里,厉符骅身体透明,见到一个小小少年,在暑假时候猛的窜到一米八。
少年很开心,也很紧张,头发梳得油光滑亮,在落地镜子边上仔细检查,对自己的白衬衫和和黑裤子还算满意,手捧一束满天星。
少年情窦初开,兴奋来到少女的秘密基地。
那个少女也长高不少,穿着灰扑扑的裙子,手拿钓竿,打着哈欠,无所事事的在湖边钓鱼,抬头不停的张望,似乎在等人。
少年刚要挥手,谁知不远处跑来一个身材健壮十八 九岁的青年,皮肤是古铜色,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身上全是肌肉。
青年走过去,用力箍少女的脖子,并且还不停的揉她的头发,两人举止亲密。
少年眼睛瞪得大大的,手中的满天星被抓得很紧,他靠在树旁,默默看着打闹的两人,心里有什么东西碎成无数片。
他心中黯然失落,“是男朋友吗?”
少女的长发随风飘扬,低头勾头发时,笑得气喘吁吁,脸颊通红,“长大嫁给你啊?”
第二天醒来,厉符骅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眼神有些飘渺,似乎还沉浸在那个梦里。
他终于想起,为什么他会有整整八年没有去找如烟。
那一天,从湖畔边上回来,也是像这样站在窗边,沉默不语,两天没吃饭,然后感冒,进而发高烧,可能是觉得这段记忆太痛苦,他烧到将近四十度,烧出肺炎。
昏迷住进医院,他选择性的忘记湖畔发生的事,虽然痛苦不在,但心里深处,他对如烟产生了抵触情绪,他再也不要去见她!
现在想起来,他忍不住为自己的幼稚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