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延年上朝路上,看到沿街画像都陆续撤了,心里还略微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好歹是解决了,关起家门来训斥自己人能好办很多。
他略感轻松上朝,现实则是给了他当头一棒,不少人都神神秘秘跑来,旁敲侧击询问画像的事,那眼神和表情,明显是怀疑到他头上了。
他的老脸一整个时辰都不知往哪儿搁。
一旁的邹氏见状,连忙上前护着穆玉婷,声音中带着恳求:
“老爷,王妃她逼不得已才出手,而且现在已经解决了,她……”
话未说完,便被穆延年劈头盖脸地训斥:
“闭嘴!你这个当母亲的也是,怎么教的女儿,让她在外面胡闹!”
他的声音如雷,震得邹氏不敢再开口。
邹氏被骂得一脸委屈,眼眶微红。
她低着头,手指紧紧捏着手帕,心中满是无奈和委屈。
穆明泽一直观察着房中的情景,别提有多得意了。
昨日和母亲商量时,他们两人都是打算将这件事闹大点,最好能让丞相对穆玉婷彻底的厌弃,顺带当然也会再给邹氏一记重拳。
于是今天上朝时,他有意无意向其他人提到穆玉婷,有些见过面的,顺理成章便想了起来,依稀联系到了一起。
果然父亲更生气了,他和二姨娘对视一眼,眼中闪过得逞的意味。
“父亲,妹妹这次的确是做得不妥,我看还是得将她留在家里多调教几日,不然回到王府那也是给我们丞相府丢人……”
他这话显然是为了替自己母亲出气,连带着自己的冷嘲热讽。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穆玉婷眼风就已经扫了过来,其中的森意立马让他闭了嘴。
“穆明泽,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她的声音如冰,眼神中带着凌厉的光芒。
穆明泽一愣,没想到昔日温柔的、可以随意揉搓的妹妹,如今变得如此锋芒毕露,一时间竟有些被唬住了。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穆延年见状,脸色愈发阴沉,语气中充满了责备:
“玉婷,你以为自己是王妃就可以目无尊长了吗?”
穆玉婷皱眉,这句话她已经听了无数遍,心中颇为烦躁。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稳些:
“父亲,多余的话我不愿说,建宁世子先触怒孩儿在先,我做的一切名正言顺,至于父亲所说的尊卑,我并不认为王公贵族做了错事,能有什么特权。”
“再者,我今日与姨娘们争辩,只因我代表的的确是摄政王府,父亲应该也不想这些事再传入王爷的耳朵吧!”
她的声音平稳,眼神中却带着坚定的光芒,隐隐还透着幽深。
穆延年看着女儿坚毅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震。
他又何尝不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放在风云诡谲的政权中,哪儿有如此轻松之事,他本是好心,怎么穆玉婷就是不领情!
余气未消,看着穆玉婷的眼神只觉得更刺眼了。
但她有句话说得对,王妃的颜面关乎摄政王府,二房和三房她们,还差点火候。
于是穆延年一甩官服,手背后,训诫的模样端起:
“你们两人随我到后面来!”
指的是穆玉婷与邹氏两人,两人随即跟上,前厅剩下了二房和三房面面相觑。
三姨娘愤恨地咬着手指:“这个穆玉婷,不就是嫁得好点儿,要不是她王妃的身份,这会儿早就已经……”
二姨娘在一旁冷了脸:“净说糊涂话!穆玉婷在一日,邹氏就能爬在我们头上一日,有这功夫,你不如想想该让盼儿嫁娶去谁家还能一搏!”
两人的关系也不算太好,胜在有共同的敌人,姑且还是一条战线。
尽管互相看不顺眼。
穆明泽低头在二姨娘耳边耳语了几句,她的脸上闪过一瞬喜笑颜开,又很克制的收敛了起来,而后急匆匆地离开了。
三姨娘自讨没趣,撇撇嘴也走了。
后院内,穆延年大步流星走在最前面,与邹氏和穆玉婷拉开了一段距离。
邹氏轻声和穆玉婷低语:
“玉婷,你父亲这次是真的生气了,这会儿去后院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你要是服个软,说不定会好过些。”
穆玉婷心中早有设想,无非就是小时候那几套对母亲的手段。
这些手段放在她身上,都只不过是她经历中的九牛一毛。
她摇了摇头,眼中是满不在乎的神色:
“母亲,如今我已然不同了,您就瞧着吧。”
邹氏叹了口气,看到穆玉婷眼中的伶俐之色,觉得眼前人又熟悉又陌生。
到了后院,穆延年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目光如刀般冷冷地扫过穆玉婷和邹氏。
“到底认不认错!”
穆延年明显是杠上了,只求穆玉婷服软,只是可惜现在的穆玉婷完全不会这种事。
“父亲,您要是强词夺理,那我可真要重新考虑您这丞相当得是否称职了!”
在前院给他留了余地,到了这里只有他们三人,穆玉婷也不再说表面话,藏着掖着了。
穆延年一拍椅子,手都在发抖。
这么多年了,竟然被自己家的小娃娃怀疑,说出这种话!
“你……你这刁女!”
“家法伺候!”
穆延年一声令下,几个家丁立刻上前,手持家规工具,准备动手。
穆玉婷看着这些场景,眼中尽是戏谑:
“父亲,这些手段您都用不腻吗?我本以为来这儿我们是敞开天窗说亮话,没想到您还是老样子啊!”
随后,她又露出一副晦暗不明的神情,声音也带着冷漠:
“您可要想清楚了,若真的家法伺候,那就是对王府的不敬。您这是在给储阳华送去把柄,让他抓住机会对付我们丞相府。”
穆延年周身一震,显然是没想到穆玉婷还会说这些。
他即刻叫停了上前的仆从,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你什么意思,这是在威胁我?”
穆玉婷直视着父亲,毫不退让:
“我只是陈述事实,父亲您将我送去王府,为的是什么,您现在因为这事儿难道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