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抚着明显被吓到了的陆根宝，陆荇感觉眼前这事不是她该管的范畴，跟陆金宝打了个招呼说让陆老太过来就回家了。
陆金宝现在应该也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家里缺个主事的人，那些孩子别看年纪小，个个跟人精样的，出了这个门就会开始到处去跟人学。
用不了多久村支书就会过来，到时候陆老太过来也不算没人撑腰了。
陆荇设想好了一切，却没想到事情的发展跟结局。
她回家说了这事，陆老太嘴里骂着晦气，换了身旧袄子出门，她怕发生什么事把自己的新袄子弄脏了。
等陆老太去了村里后，陆荇剥着花生，百无聊赖地等消息。
没等回来陆老太，却把陆金宝给等来了。
他身上已经穿上了麻绳编制的衣服，腰上用一根粗麻绳捆着，头上带着白白的丧帽，捡了个小石头敲门。
陆荇看到都傻眼了，“金宝哥，谁没了？”
难道是陆建国受了太大刺激把李大妮给打死了？
“小草，我爹没了，奶在老屋晕过去了，杨爷爷让我来喊你跟二婶过去。”他眼睛红红的，忍着没哭。
说完也不等陆荇再问，他转身就跑了回去。
陆建国没了？
不是李大妮，是陆建国！
这下可怎么得了？倒不是她有多心疼陆建国，而是陆老太都六十多岁的年纪了，儿子一个接一个地没了，这让她怎么受得住？
第二次白发人送黑发人，陆荇怕陆老太熬不过去。
她转身回屋里喊人：“妈，咱收拾收拾赶紧过去，我大伯没了。”
到了之后，陆荇刚换完丧服还没来得及看上陆建国一眼，就被隔壁的婶子拉去八卦。
“哎哟，小草，你晓得你大伯怎么没得不？”
陆荇想知道，但是不想从外人口中知道，她垂下眸，声音不大却坚定：“婶子，人都没了，积点口德吧，我奶年纪大了，我怕她受不住，就不牢婶子宣扬了。”
别人不知道陆荇，隔壁的婶子却是晓得的，别看她平日里见谁都笑三分，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实际上发起火来谁她都敢搞，十足十的小疯子一个。
见她这样，隔壁婶子也不敢再撩拨她，讪讪地陪着笑把她送了回去。
因着陆荇一句陆老太年纪大了，她也不敢多宣扬，就怕因为她多嘴再弄出一条人命，陆荇得跟她拼命。
回到堂屋，陆荇看到陆老太已经醒了，正呜呜哇哇地哭着，林来娣在旁边安抚她，也象征性地抹着眼泪，李大妮不见踪影。
陆荇走过去，帮陆老太把脉，边摸脉门边劝：“奶，你还有两大孙子呢，你可得撑住，金宝哥还有根子，都得你照看着，你可不能垮。”
一句直白的话说到了陆老太的心坎上。
她抹了抹眼泪，却挺不住，眼泪还是一直流，“草啊，奶的大孙女啊！”
陆老太趴到陆荇身上又是呜呜哇哇地哭，还不等陆荇安慰她，就听到她说：“奶抹了大蒜水，眼泪水停不下来，快给奶想个办法，奶要难受死了。”
……
她还以为陆老太是因为陆建国没了伤心的，结果居然是怕自己哭不出来抹大蒜水这才止不住眼泪了。
看着陆老太眼睛被刺激得肿起来了，陆荇赶紧搀住陆老太，大喊“奶啊，您也别太难过了，眼睛都哭肿了，您这要是把眼睛哭瞎了，让我们这些小的怎么办啊？我们可全靠您了！”
她一边喊着，一边半搀半拽的把陆老太拉进厨房洗眼睛。
一起跟进来的还有林来娣。
好家伙，她就说林来娣是怎么哭出来的，感情也抹大蒜水了，好在她抹的不多，眼睛只是红，还没肿。
“你俩赶紧洗洗，不是我说你们，等下真把眼睛弄坏了看你们后悔不后悔。”陆荇小声哔哔着，伺候着两个长辈洗眼睛。
陆老太不停地用清水洗眼睛，听到陆荇这么说，有些不乐意了，“大孙女，他是奶的儿子，奶能不哭？虽然奶真的觉得生了个棒槌，唉！”
要说陆老太不难过，是不可能的。
毕竟自己亲儿子，从小养到大，但是要论起来，还真没陆建军失踪的时候难过。
毕竟陆建军从来没跟她离心过，娶了媳妇也把她放第一位，陆建军走的时候，她才是哀莫大于心死。
后来好不容易看来了，许是觉得陆老太就剩他一个儿子了，陆建国就抖了起来，开始“磋磨”她这个老娘了。
还经常听枕头风来气她这个老娘。
多少年的感情也都被磨掉了。
陆建国没了，陆老太也难受，但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没那么难受。
趁着她们都在厨房里头，陆荇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奶，我大伯，咋没的？”
“呸呸呸！”说到这个，陆老太就觉得晦气，“冻死的。”
啥玩意？他们家条件又不差，还能冻死人？
陆老太没有再说下去，主要是怕污了自己大孙女的耳朵，但是有个事她要跟陆荇商量一下。
“大孙女，以后金宝跟着咱住行不？”
陆荇考虑都没考虑，“行啊，让金宝哥跟根子一个屋，李大妮呢？”
她现在是姆姆都不想叫了。
“跑了，个杀千刀的表……”陆老太想骂点难听的话，意识到陆荇在这里，怕大孙女学坏，又收了回去。
大年初一办丧事，也是难得了，除了本家的人跟附近几个邻居，就没有人来吃席了。
也没弄几个菜，桌椅板凳都没借。
几条长板凳在院子里一搁，大盆里装着菜搁板凳上，大家就围着大盆夹菜吃。
陆老太突然想到了对门的两个知青还有家里的杜老，把陆荇拉到一边交代她：“小草，你拿大碗装些菜回去给小顾小楠，还有你三大爷，别饿着他们。”
“放心吧奶，我早就分好了，怎么也不能让他们吃剩菜。”
陆老太这才放心下来。
族里的亲戚们看到陆老太哭得红肿的眼，一个个都来劝她节哀，虽然没什么好菜吃，打的礼也着实是不轻了。
大队长媳妇打了五块钱，一些比较亲近的也都是三五块地打，远一些的五毛一块。
这都是给陆建国的遗孤陆金宝留的。
陆老太这下是真的哭出来了，一个劲地跟亲戚们道谢，哭得大家都动容地安慰她，让她注意眼睛，别太伤心了。
陆荇到底不是陆建国的女儿，吃完席她就把白帽子摘了，带着分好的菜往家里跑。
跑到隔壁婶子家门口，就听到她跟妯娌在吵架。
“我呸，老娘再想男人也不会跟李大妮那臭婊子一样去做皮肉生意，你羡慕，你去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