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乔乐乐送回宿舍之后,秦屿一边带着林靖往球馆的方向走,一边跟她掰扯这件事。
“你不都想明白了吗?现在省队这个集体需要你,所以你得暂时当杨丽的陪练,这个逻辑很清楚啊。”
“在省队想保持原来的训练强度已经很难了,这种情况下让我去陪练,我怎么涨球?”
“原来的训练强度,是指一个人窝在角落里练发球?”
林靖沉默了。
正巧两个人走到了职工宿舍前的一片小花园,里面摆放着几条长椅,还有两张乒乓球案子。秦屿看她这模样也没法好好训练,索性拉着她坐了下来。
“别不说话啊,我知道你怎么想的。”
秦屿认真分析,“又想回国家队,又觉着自己没什么机会,憋屈且郁闷,是不是?”
林靖嘀咕:“你知道还问我。”
秦屿当然知道。
他当年被罚到二队的时候也是这幅光景。
不想和任何人交流,就想自己一个人哐哐练球然后惊艳所有人——但这是不可能的。
她现在嘴上说着想明白了,但心里难免憋着一股火发不出来。年轻人有火气是正常的,发泄出来就好了。
“要么这样,你陪杨丽训练,作为交换,我课后给你当陪练,随叫随到。”秦屿抱着手臂,觉得自己这主意出得挺好。
没想到林靖狐疑地从上到下扫视了他一个来回,蹙起了眉。
能有这么高水平的“陪练”,林靖当然是求之不得。只是这难免牺牲他的业余时间,她还有点不好意思。
谁知秦屿会错了意,“不是吧小姑奶奶,我这才刚退下来没多久,技术水平保持得还可以。”
他嚷嚷着,“不服我们打一盘,五局三胜,我每局让你五个球!”
“不用你让这么多!”
林靖说着,站起身开始做准备活动。
她在省队没有实力相当的对手,所以她很珍惜和秦屿对战的机会。
不一会儿的功夫,秦屿抱着两块球拍从门卫室里走了出来。
“今天没什么风,就在这儿打吧。”他说着,随手把一块球拍递给林靖。
“我找刘大爷借的拍,跟他说好了,输了的人帮他老人家扫院子。”
上午刚下了雨,现如今虽然出了太阳,但院子里难免还有几处水洼,得有人把水扫开。
秦屿笑着问,“怎么样,要不要我多让你几个球,别到时候说我欺负人。”
林靖把拍子放手里掂掂,思量了一下说:“让三个吧,五个太多了。”
男女运动员在体力上存在客观差异,秦屿退役之前又是主力队员,林靖倒也没有托大到认为自己可以赢下他。
让三个球,她会打得非常艰难,但也不是半点机会都没有。
挑战很大,她喜欢。
两个人在球台边打得有来有回,几位门卫大爷听见动静,端着茶杯出来观战。
“小秦打球就是好看哈,看刚才那板抽得多漂亮。”
“嚯,好球!”
“小林也挺棒,我看现在女队员里面很少有她这种风格的。能和小秦对着刚反手啊,这丫头敢打。”
“行不通的,女孩儿力气小,扛不动。你看见没,她都被逼得退到远台了。”
大爷们也是资深球迷了,平时也喜欢自己上手打两局,因此他们的点评也有模有样。
三局过后,秦屿二比一领先。
秦屿看上去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林靖则已经开始气喘,身上的短袖都被汗湿了大半。
和秦屿这样的高手对决,她的体力消耗得很快。
“这球该赛点了吧?你们看这小姑娘都没力气了,我瞧着这局就快结束喽!”
“我看也是,我要是她就认输了,跟人秦屿没得打呀!”
“哼哼,我看未必。”
刘大爷一拈胡须,“小林靖算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丫头鬼主意可多着呢,而且脾气也倔,从来不知道认输两个字怎么写。越到这种时候,她就会变得越难缠。”
轮到林靖发球。
她把球抛着在球桌上颠了颠,大脑飞速运转。常规发球奈何不了秦屿,她得兵行险着。
林靖手腕一抖,小白球低低掠着网飞过,直冲对方球台底线。
秦屿被她晃了个措手不及,琢磨着她刚刚那动作,发的球是旋转的还是不转的?
一个判断失误,球擦着他的拍子飞了出去。
发球得分!
老大爷们发出一阵惊呼,“可以啊老刘,真让你说准了。”
“是假动作吧?小林肯定做了个假动作,把秦屿都骗过去了!”
“看吧,好看的在后面呢!”刘大爷喝了口茶,深藏功与名。
林靖偷袭成功,握拳喊了一声,给自己提士气。
这一声轻叱,好像碎掉了一层玻璃罩子——林靖开始尽情释放自己,释放掉她身上各种各样的负能量,只留下她的斗志、她对乒乓球的热爱和对胜利的渴望。
通俗点来讲:她打疯了。
秦屿敏锐地感受到她身上的变化,觉得十分惊喜,手上一松,让林靖扳回一局。
“神了啊老刘,小林靖还真赢回来了。”
“你们注意到没有,她的眼神都和刚才不大一样了。”
更坚定,更纯粹。
林靖知道自己的硬实力和秦屿相比差得太远,但那又怎样?
比赛还没结束,她不喜欢提前唱衰,只会一球一球地打下去。
“秦屿开始放高球了,手感真好啊。”
“嗬,林靖杀得漂亮!”
“你看那回球,跟子弹似的,唰地一下子就飞过去了。这要是换了咱们几个,谁都甭想接着这球。”
“多废话呢,那可是林靖啊。”
“哎,你们觉没觉着这闺女打得越来越凶了?”
大爷们一致点头表示认同。
然而最先认识到这一点的,当属秦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