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了一番生厮杀风波之后,红姑耽心二麻子的安全,不再离开山寨,带着一帮兄弟砍树锯板帮二当家修建房子。
出了凤凰山的事情,红姑生怕二麻子在山上出意外,一天到晩都把他看着紧紧的。
二麻子倒是无所谓,他眼下除了去后山砍柴,就是在红姑的屋后练习射箭。
他已经不再砍拳头大小的烂银柴了,他将注意力放在了比自己胳膊还粗一些的树枝上面,乾坤一剑使出后,也不用再吃一片灵气萝卜了。
四当家在离开四天后也从沅陵府回山,一起回到山寨里的还有之前押货出事的一帮兄弟们。
大家来到红姑屋里,当一大堆的银币堆在桌上时,二当家和四当家都深深地震惊了。
光是凤凰山上的悬赏就领了五千枚银币,再加上二当家后面带去的人头领了九百多,加起来近六千枚银币。
整个三湘郡的各个小镇中一斤猪肉只不过十文钱。
一枚银币可以够一家三口二、三个月的生活开支了。
加上红姑之前带人从田大林土匪窝里收刮的那批财宝,所有的金币、银币堆起来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啊,就是古镇的镇长也没这么多。
二麻子看着桌上堆放着的金银珠宝,心想要找个机会跟大姐说一下自己老娘劝她放下这山寨的事情了。
虽然梦姨和红姑的聊天避开二麻子,但是不少的事情还是不经意中传进了二麻子的耳朵里面。
当天这些珠宝没有分配,二当家和四当家一至同意,改天商量一个妥善的办法再说。
夜深人静的时候,红姑和二麻子坐在屋里煮茶聊天。
二麻子看着一脸秀气的红姑,低头想了好一会,去不知道如何跟她开口。
红姑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事,静静地说道:“二麻子,你是不是想说让我跟花仙子一起离开啊?”
二麻子看着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这里的山寨怎么办?这些兄弟以后如何这个世上生活?”红姑看着他静静地说道。
二麻子想着白天里的那堆珠宝,轻轻地说道:“大姐,你可以把钱分给大伙,这些钱够这寨里的村民生活很多年了。”
“很多年以后呢?”红姑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沅陵府的三当家不是在帮客商押货么?”二麻子想着那受伤了的三当家,小声问道。
“沅陵府也不是那么好混的。”红姑摇了摇头。
“只是,如果有一天大姐也不在了呢?”二麻子心道大姐总不成陪着他们一辈子吧?
红姑一楞,呆呆地看着二麻子,这么简单的道理,她之前却没有认真思考过,甚至连花仙子和梦姨也不曾跟她讨论过。
只有二麻子眼下无意识说起,触动了她心底的那一根心弦。
如果自己终有一天自己离开?
如果自己终有一天让官府抓住?
如果自己终有一天……
她突然想到,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自己也只是天地间匆匆的过客。
豁然开朗的她,轻轻摸着二麻子的头,微笑着说:“大姐过几天带你去一个地方玩玩。逛完哪里我就送你回家。”
“关于离开的这件事,我会好好想想,我在这里生活得实在是太久了。”
望着桌上闪烁的油灯,红姑淡淡地说道。
都说一个正确的道理、明智的选择能改变一个人的命运,被梦姨劝了不知多少回的红姑。
丝毫不为金丹以后的长生大道所动摇,却为二麻子无意的一句话,在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俗话说:种子只要种下了,有会发芽。
多年后的红姑,再见二麻子时,说起今夜的这番许,两人心里依然温暖、温馨。
……
转眼间过去了十天,二当家的新房子落成,红姑吩嘱寨里的兄弟去山下买了不少酒菜请客庆贺。
酒桌上王香云看着二麻子说道:“刚回来的时候二嫂骂你,你不要记恨二嫂啊。”说完这番话,忍不住掏出手巾去擦眼角的泪水。
二麻子看着她嘿嘿直笑,也不说话。
二当家往他碗里夹了一大块猪肉,看着王香云说:“哎哟这是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呢,来喝一口酒,我们好好开心才是。”
四当家看着王香云笑道:“我说二嫂,你当初可是答应帮我老婆呢,这都过去几年了。”
二麻子笑着说:“四哥去凤凰山抢个老婆回来。”
四当家一楞,看着他笑了笑:“二麻子我看你是当土匪当上瘾了啊,什么话都敢说。”
红姑看着大家,笑道:“废话少说,多喝二杯酒!”
这一夜,村里的一帮兄弟个个在二当家的屋里屋外。趴了一地。
……
秋风渐起,再过十来天就是山下学堂开学的日子。红姑将寨里的事情交给了二当家,在一个清晨跟二麻子二人悄悄地离开了小山村。
两人没走来时的山路,而是换了一条路一直往下走。
在午时之前一路来到了酉水河边,搭乘一条过路的商船逆流而上。
二麻子是头一回坐船,非常兴奋。
望着河水涛涛往后而去,坐在船头的二麻子扶着船弦问道:“大姐,我们这是去哪?”
“圣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马上就要进学堂了,我带你去永顺府转转。”红姑看着河水,平静地说道。
“永顺府,我只是听我娘提起过,那里是土司城的地盘!我们过去,会不会被人放蛊啊?”
红姑一楞,摸着他的头笑道:“你才屁大点,谁来给你放蛊?”
二麻子摇摇头,坚定地说道:“我听老娘说的,说有青年来永顺府来玩,回家后就被这里的女子放了蛊,然后生不如死。”
“那是别人,你不去招惹她们,谁没事给你放蛊?”红姑淡淡地说道。
二麻子看着他,咬着牙说:“那我尽量不去看他们。”
坐在般头的般家,听到二麻子的这番话,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土司族人,不是相爱相杀,谁会蠢到给人放蛊,那可是血脉相连,生死相依的事情。
木船一路往上,在天快黑的时候到达了永顺府。
红姑背着已经睡着的二麻子,拾阶而上,往满天灯火的城内走去。
……
第二天一早,两人在昨晚过夜的客栈里吃过了早饭,红姑叫了一辆马车,两人坐上往城郊的不二门方向而去。
二麻子眼见着刚进城还没逛过,又要出城,便忍不住问道:“大哥?去哪里?”
红姑望着窗外的景色,淡淡地说道:“去山中见佛。”
“佛在哪里?”二麻子不明原委,轻声问道。
“佛在不二门!前面三里路就到。”红姑回道。
“不二门?这是什么地方,没听我娘提起过。“二麻子笑道。
三里路程,马车很快就来到了山门外,红姑跳下马车,拉着二麻手往前走去。
入了山门,再往前走,只见前面有一道狭窄的山谷,有一块巨大石头靠在石壁之上,婉若一道天然的屏障。
山门的石牌上面雕刻着三个大字:不二门。
“大姐,原来这里就是不二门啊!”二麻子口中轻轻念道。
“你会认字?”红姑扭过头看着他。“你老娘教的?
二麻子点点头。“我娘打小说教我识字了。”
红姑抬头望着石上的三字,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我意者,于一切法无言无说,无示无识,离诸问答,是为入不二法门。”
“什么意思?”二麻子不懂了。
“二就是分别心,不二就是无分别心。不二即是万法归宗,虽途径不同,目的一样。”红姑耐心跟他解释道。
“什么是分别心,什么又是无分别心?”二麻子越来越迷糊。
红姑看着他,摇摇头:“你还小,等过几年你再来这里,找这里的大和尚跟你好好解释。”
“那我过几年再跟大姐来这里玩玩。”二麻子笑道。
两人继续往里,待走到石缝一线天的崖底,只见路边一道石壁上面刻着一个让二麻子说不出一种感觉的大字。
字体是一种变异体,整个字刷了一层绿色的油漆,下面还有几行小字,给人一种神秘,怪异的感觉。
“你能这认出这是什么字吗?”红姑抬头看着石壁上的大字。
二麻子抬头认真地看了半晌,才看着红姑轻声用一种询问的口气说道:“这是山字?不对,又象是岸字。”
红姑回头看着他,微笑着说道:“再仔细看,这一共是四个字组成的异体字。”
二麻子摇摇头,表示认不出来,心想我还没进学堂呢,我认的字都是老娘教的。
红姑看着他,若有所思地微笑道:“听好了,这四个字是:山青海岸,四个字组成了一个字。”
二麻子盯着看了半天,继续晃着头说:“看不懂,我只有看见二个字。”
两人继续往大字底下的小字看去。
走近跟前的二麻子,看着石壁上的小字,忍不住轻声念道:“自己为善,与人为善,人人为善,同登彼岸。”
“不错,想不到你还没进学堂,就能读完这首佛门的诗来。”红姑微笑看着他表示赞赏。
“我说大姐,这不就是一首教人划船的诗么?有那么高深么?”二麻子看着红姑,咧着小嘴笑了起来。
红姑看着他怔了怔,半晌才回道:“怎么可能只是划船?这是一首很深奥的诗呀。”
二麻子指着石壁上的字笑道:“这人人为善,同登彼岸。不就是教人好好划船,才能上岸么?要是不认真划,就会翻船……”
红姑让二麻子问住了,怔怔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位小施主解释的实在太妙了!”正在两人僵持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道慈祥的声音。
两人一回头,只见一位胖和尚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的身后。
“大师吉祥。”红姑跟胖和尚行了一个礼。
学着红姑的样子,二麻子也跟和尚行了礼。
“适才听大师称赞我这小弟的解读,不知何意?”红姑看着胖和尚,静静地问道。
胖和尚看着两人微笑道:“因为他是他,你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