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分别半月有余,刘旭安现在一刻也不想离开她,两人成日腻在一起,看得乐氏心里直乐。
日子渐渐接近七月十五,刘旭安也逐渐沉默起来,时常盯着一个方向发呆。
孟琬端了盘冰镇的西瓜过来,在他身旁的椅子上坐下。
刘旭安回过神来,赶忙给她让出地方,“来,快坐。”
孟琬把西瓜递给他,“吃点,去热。”
刘旭安放在一旁,“不是说要睡会吗?怎么出来了。”
“躺床上又睡不着了。”
刘旭安给她摇着扇子,“在想什么?”
到底还是被他看出来了,孟琬握住他的手,“跟我说说你娘的事吧,我也想了解一下我的婆婆。”
“你怎么知道的。”
“之前去街上玩,遇见周成希,他说的。”
原来如此。
“其实,我记得的也不是很多,母后走的时候我才五岁,只记得她是个很温柔的人,不喜与人争,与人抢,不懂事的时候我也气过她为何早早撇下我离去,现在回想起来,或许那便是最好的结局,她不属于皇宫,父皇也配不上她。”
孟琬半靠着他,“所以,你也不要太难过,若说婆婆有什么牵挂,那就是你了,你要开心些才能让她放心。”
“嗯。”刘旭安抱着她,“琬琬,你知道么,以前我都不敢光明正大祭拜母后的,因为父皇不许,宫人也都不提。”
孟琬心紧了紧,竟是如此避讳么。
刘旭安半扬着头,对上炙热的太阳微微眯眼,“我不知母后是因何而去的,但我清楚地记得,母后生前身体康健,并无不妥。”
孟琬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担忧地看着他。
刘旭安淡淡一笑,带着苦涩,“所以我当我发现在我宫中被搜出龙袍的时候,我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踏实,终于可以解脱了。”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父亲,这样的选择太过残忍。
孟琬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才好,她如今能做的似乎也只有陪着他了。
十五那日,孟府一家食素,无法祭奠先皇后,也唯有如此聊表心意了。
刘旭安看着一桌子的素菜,内心感怀,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只起身朝孟洲和乐氏拜了拜,“多谢爹娘。”
“这傻孩子,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快坐。”
孟洲沉默了一下,笑道:“咱们话不多说,吃饭就是。”
“对,吃饭。”
饭后,刘旭安道:“爹,娘,我想去我外公家看看。”
孟洲乐氏也很理解,“去吧去吧,也该回去看看的。”
“我陪你一块去吧。”孟琬说道。
刘旭安有些犹豫,她现在怀有孩子,南丰村离这儿还有些距离,一路颠簸也不知道她吃不吃得消。
乐氏劝道:“让琬琬也跟着去吧,她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没的又来闹和我们,她底子好,大夫也说没事了。”
“那好。”
让小和子铺了些软和的褥子在马车上,孟琬抬头看着火辣辣的太阳,发愁道:“这也太热了吧,不要这么多褥子,给我个软枕就好了,我放着靠腰。”
刘旭安想了一下,那些褥子看着就热的紧,“那这些便撤了吧。”
小和子又给拿开了。
乐氏看得捂着嘴直乐呵,“都说一孕傻三年,怎么小安你也开始傻了,真真是一家儿的。”
刘旭安有些脸红。
孟洲笑呵呵摸了摸没胡子的下巴,“关心则乱。”
“就是就是,净添乱。”孟琬跟着笑他。
好吧,这还真没什么可反驳的。
“也不知道你俩一会谁照顾谁,傻一块去了,小和子,你可得精明着些,好好看好他们两个,别被人给卖了。”
小和子跟着傻乐。
“路上小心些,不必太着急了,晚上也不必急着赶回来,在你外公家歇息一宿,待明日再回来都行。”
“好,我知道了。”
小和子如今赶车的技术越发好了,孟琬也没觉得有什么颠簸,靠着刘旭安睡了一觉便到了。
周家的门正开着,院子里没什么人,孟琬和刘旭安上前,走到门口的时候,刚要叫人,却突然顿住。
周睿道:“爹,当初我们便不该将妹妹嫁到皇家去的,那是个什么地儿,吃人不吐骨头啊,若非如此,她哪里会年纪轻轻便撒手人寰,只留下个孤苦无依的孩子。”
周文叹了口气,“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这些话是该你说的吗?当时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周家何曾有选择的余地。”
周睿闭了闭眼,“怪我太没用,护不住妹妹,护不住外甥,也护不住家人。”
“你妹妹用自己的性命才保全周氏一族,往后你莫要再说这样的的话。”
周睿沉默了一下,许久,才哑声道:“我知道了,今日只是一时感怀,忍不住说了这些话。”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至今仍在,周文亦是心头难受。
“安儿,站在外面做什么,怎么不进去。”郑氏从一旁的屋子出来,见着门口的人,疑惑道。
屋内父子俩一惊。
打开门,四目相对,哑然无声。
“所以,外公和舅舅还不打算告诉我当年的事吗?”
周文看着他,“告诉你又能如何。”
是啊,又能如何,最多不过就是做个明白鬼而已。
“你都猜到了,不是吗?”
他的反问让刘旭安心头一滞,猜到是一回事,可真真听到了又是另一回事,良久,他才听到自己哑着声音问道:“父皇他为何要杀母后?”
“你母亲是自戕。”
刘旭安猛然抬起头来,“自戕?”
周文点头,“对,为了你,为了周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文看着他,见他神情坚定,面带恳请,蹙眉道:“何必呢,知道的越多,烦恼便越多。”
刘旭安苦笑一声,“难道要我一直糊涂着吗?”
“糊涂一点,不好吗?”
“好,可是我现在已然不能糊涂了,外公,您总得让我知道母后为我做了什么吧,母后她生前贵为皇后,一国之母,可亡后却连皇陵都进不去,留下的只有一个孤坟,母后那样一个温柔的人,走在路上连蚂蚁都舍不得踩,被人欺负了也从不生气,竟然被生生逼到了自戕的地步,外公,您觉得我还应该糊糊涂涂过完后半辈子吗?”
他字字诛心,在场之人皆是面色惨白。
许久,周睿才开口道:“爹,告诉安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