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捏碎两颗闭气珠，混在水里，拿喷雾壶喷到他们身上。
石浠一脸嫌弃，不停地拍打着身上。
“你们身上的味道太重，喷些这个，可以避免鬼怪侵扰。”
石浠闻了闻，疑惑道:“我今天香水都没喷，有什么味道？”
“当然是——活人味了！”
“那你怎么不喷？”
我嘻嘻一笑：“你说呢？”
石浠顿时后退两步，不再吭声。
我让她扶着石春祯，一起进入了那间小祠堂。
祠堂里，寸步难行。
一堆堆蚯蚓从地下钻出来，蠕动着细细长长的身躯，争相倾轧。
有的已经被压得开花，红红黄黄的，一片芜杂。
石浠看不下去了，蹲在一旁呕吐。
石春祯也被吓得脸色苍白，惊慌看着我。
“宋……宋大师。这怎么办？你要救救我啊！”
“这不是煞气。这是你欠下的因果福报。”
我向院子四周走去，在祠堂的东南西北处各放了一块青石。
当最后一块石头落下时，满院的土堆都停止了蠕动，陷入了一片沉寂。
“快走！到房间里面去！”
刚刚平静下来的泥土又开始了轻微的蠕动，我拔腿就跑。
祠堂的大门紧闭，里面却隐隐约约有小孩玩笑的声音。
“宋……宋……宋宋宋暥。这……这怎么回事？”
石浠声音都拧巴了。
“你猜院子里的蚯蚓为什么不迈进祠堂一步。”
“难道……道这里面有更可怕的东西？”
我点了点头。
他俩均倒吸一口气，纷纷缩到我背后。
我右手捏起剑决，左手推开了门。
一阵“桀桀桀桀桀桀桀”的笑声伴着门板吱吱呀呀的扭动声。
像极了鬼片中烂大街的音效。
惊悚又搞笑。
大门中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不知道哪里七拼八凑出来的“人”，被用红线捆住肚子，倒吊在了房梁上。
头部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折叠。
鲜血淋淋，但每个部位却又干净如玉。
奇异的观感。
身后有细碎的脚步声。
石浠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龟缩在我的身后。
她像是痴迷了一般，慢慢走向这个“人”，一边走，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
“好美啊！真的好美……”
我一把拽过她的手，可她竟然身如山丘，动弹不得。
“区区谜獐，岂敢放肆！”
我用力咬破中指，在她的额前画了一道清心符。
“退！”
一声爆喝，石浠恍如大梦初醒。
此时她已经走到了“人”的正下方。
一滴一滴的血滴到她雪白的裙子上，就像开出了朵朵妖异的花。
石浠顿时两眼翻白，晕过去了。
我招招手，让老石过来帮忙，把石浠抬到那边的蒲草团上。石春祯已经吓傻了，大气都不敢出。
我蘸取一滴阴阳水，闭目凝神，爆喝一声：“破！”
以我为中心，肮脏的杂物被清除干净。
从祠堂案桌底下，渐渐冒出一团黑漆漆的气体。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多少年了，出场还是这个音效。
“闭嘴！笑得太难听了。”
那团乌漆嘛黑瞬间停止了翻滚。暗哑嘲哳的嗓音含糊不清。
“宋暥，多年不见了，你还是老脾气。嘻嘻嘻嘻……”
“谢谢您嘞！不过，你是去当矿工了吗？瞧这黑黢黢的模样。”
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手中暗自捏起了剑决。
不知何时，祠堂内变得格外安静。
只有一些细小的“嘶嘶”声。
突然，一阵罡风从身后袭来，我跃起躲避。
回头看时，只见石春祯身体极为怪异地扭动着，胳膊反方向弯折。
双目无神，嘴唇咧开，犹如提线木偶。
四周嘈杂的声音，像是老鼠在啃食腐肉。
“噤声。”
瞬时天地间失去了一切的声音。
宛如大雪掩盖山峰，一片寂静。
我一手掐醒了石浠，一手防着石春祯毫无章法的攻击。
“石浠，你去吸引你爸的注意力，我趁机降服他。”石浠哆哆嗦嗦地往前走，脸色发白。
我赶紧在四周布下墨斗线，布成阵法。
此阵法名为困。
旨在限制妖邪的行动力。
“石浠，想方法让你爸跳进圈子中央！”
石浠闻言赶忙向前一跃，再一个旋转大跳，虚晃一招，令石春祯扑在了法阵的中心。
那团黑影便是石家多年来欠下的因果，此时怕不是全部附在了石春祯的身上。
须臾，石春祯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皮肤像年久失修的土墙一样，迸发出许许多多的裂纹。
“怎么会这样！”
石浠难以置信。
我看着下面正在变化的“人”。
他正陷入一种土崩瓦解的状态。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石家行的是偏财，偏财伤正运。
若是要救他，必须要散财求福禄寿。
“石浠！你带银行卡了吗？”
“都什么时候了！银行卡有屁用啊！救救我爹啊！”石浠向我大声吼着 。
“听我的！刷卡！”我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个POS机。
“刷得越多越好！快点！要来不及了！”
我在石春祯身上贴上符箓，延缓他崩裂的速度。最多一刻钟。
石浠的卡不停地更换着，一张又一张卡被丢弃在一旁。
“来不及了！”
最后一分钟，如果还是卸不掉石家的丰卦，只怕回天乏术。
符箓破碎了。
时间快到了。
7
就在我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出现了一阵能量异动。
一阵强烈的风刮过，石春祯身上开始冒出星星点点的小绿光。
绿色的光电云集，在石春祯的身上绘出了一个形状像牛，人脸马足的动物。
冥冥之中，周围似乎有婴儿啼哭的。
“这是，窫窳？”
怎么会是这种东西？
“什么？”石浠见到如此多的变故，已经麻木了。
“《山海经》中言，窫窳本是天神。黄帝时，被“二负”所杀。黄帝知道了，十分震怒。让几位巫师用不死药救活了它，谁知窫窳活了之后，竟神智迷乱，掉进了昆仑山下的弱水里，变成了形状像牛，红身，人脸，马足，叫声如同婴儿啼哭的猛兽。”
不自觉的，我的声音微微嘶哑，冷汗津津。
不妙。
石家，竟然是窫窳一族的后人。
根据传说，窫窳是被用不死药救活的。
事实却相反，窫窳一族本就会起死回生的术法，只不过代价巨大。石春祯若能起死回生，又是谁承担了这一切呢？
绿色的光点越来越多，逐渐改变着颜色。
石春祯的身上泛起了红光，与日晷上的红光相差无几。
猛的，红光爆裂。
他皮肤上的裂纹如同干涸的大地突然喝饱了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他重重地向前跪下去。
虚空中隐隐约约漂浮着一个身影，但顷刻之间，又归于虚无。
石春祯膝行向前，不过只是徒劳。
细小的灰尘落在我的肩头和发梢。
我抬头向上望去，只见房梁渐渐歪斜，从中漏出断肢残臂，它们正在逐渐化为灰烬。
“不好！快走，房子要塌了！”
我大喝一声，捞起跪在地上的石春祯，一把揽过石浠，向门外奔去。
“哐当！”
房子在我们身后化为一片废墟。
“窫窳石家传世一百九十八代。前尘往事，具亡于此。四时晷，复归与天地。”
“时也！”
一声断喝，四周又归于平静。
我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头上的灰，朝废墟中发着光的方向找去。
巴掌大的日晷，处于无光的黑夜，上面依旧有一个细细的影子，不紧不慢地走动着。
“好久不见。你还是出世了。”
我长叹了一口气。
8
我们一行人收拾齐整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了。
石春祯躺在病床上，终于讲清了事情的原委。
四时晷是石家世代流传的宝贝。
据说可以打破时空，借命续命。
传世一百九十八代，中间不乏有石家后人想用它来逆天改命。
石春祯的父亲是如此。
在爱妻生命的尽头，他通过四时晷和妻子共享生命。
但代价是穷困潦倒的家庭，和如同高利贷利息一样的生命买卖。
石春祯亦是如此。
他求财，以命相博。
却又生出来不该有的念头。代价是亲人的安危与性命。
“你的父亲，在最后关头用魂魄之力救了你。他也终止了窫窳一族的使命。”
“那我的父亲呢？他会怎么样？”
石春祯焦急地问道。
“魂飞魄散，再无来世。”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石春祯仰面躺在病床上，像是卸去了所有的力气。
“这都是我的罪过。”
石春祯顿了顿。
“那年，看着稍有起色的公司和病床上的母亲，我竟然想，要是母亲去了，我们一家也会解脱吧。”
眼泪顺着石春祯脸颊流下。
“我不知道四时晷把这个也当做了愿望！我很后怕！我恨四时晷！我恨它！”
“四时晷只是一件器物，好坏并不在它身上。那一刻，才是你心中真正的想法。”
我敛下眉头 ，继续道：“此番事结，不日，你的妻子和儿子都会醒来，身体也会无恙。四时晷重现于世，我需要特殊处理。”
“四时晷，宋大师您就带走吧。我们石家，以后想要过普通的日子。这也是我父亲的期望。”
暖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仿佛一切都是新生。
(9）
“叮~您有新的订单了，请及时处理。”
“洒泉实验基地，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