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目光落在陈平脸上，看着他微微睁大的眼睛。
“这座使馆建成之后，就由你负责镇守。”
“朕要你留在这里，替朕看好翡翠城，看好塞琉古的一举一动。”
“他们念什么经，兵马怎么动，民心怎么样，朕都要知道！”
他的声音不高，但这话落在陈平心里，像是扔了块大石头，砸得他心湖翻腾。
嬴政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传递消息的事，你不用担心。子房改良过的飞鸽传书，除非他们能把天捅破，不然截不到。送消息又快又安全。”
陈平胸口微微起伏，脸上的惊讶消失，紧接着换上豁出去的决绝神情。
“臣领旨！定不负陛下所托，万死不辞！”
嬴政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
“不过，接手使馆之前，你还有件更急的事要马上去办。”
陈平心里一紧，陛下竟然还有别的安排？
“陛下请吩咐，臣万死不辞！”
嬴政慢慢开口，声音平淡但有点冷：
“朕要你去翡翠城外，替朕打探大烟的消息。”
陈平跪在地上的身子一抖，看着手中的木盒脸上漏出厌恶的表情。
嬴政看着他，实时提醒。
“千万记住，绝不能点着试，更不能吸它的烟，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陈平心里一跳，沉声问道。
“陛下，这事要秘密办吗？”
嬴政嘴角勾起一点意味深长的笑意。
“当然要秘密进行。”
“但，也不是一般的秘密。”
陈平愣了下，抬起头，眼里露出不解。
嬴政看着他，不紧不慢地解释。
“朕要你，出了这行宫，就装成普通商人，或者对稀奇玩意儿感兴趣的有钱少爷，只管到处打听。”
“见人就问，不用藏着掖着说你在找一种特别的香料或药。”
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一下下敲在陈平心上。
“表面上，动静要大，让大家都知道你在找这东西，甚至可以大概说说它的气味、样子。”
“但实际上，”嬴政眼神一下子锐利起来，“你真正的动作，要稍微藏着点。特别是跟那些可能真知道内情，或者能提供线索的人接触时，要做出一种……嗯，好像想藏着，结果不小心露了马脚的样子。”
“最好，是能让某些有心人，比如伊莉莎三世的探子，不小心发现你的目的，让他们以为，你对这大烟很感兴趣。”
陈平脑子转得飞快，眨眼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要故意放风声出去，搅乱视线。
“臣，明白了！请陛下放心，臣一定把这事办妥！”
嬴政看着他眼中燃起的明悟之火，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这便是他欣赏陈平的地方，一点即透，无需过多赘言。
他微微颔首，声音带着沉稳：“爱卿所想，正是朕的用意。”
他站起身，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宫墙，落在了整个翡翠城，乃至更远的地方。
“身处这翡翠城中，你我一举一动，皆在伊莉莎的注视之下。与其被动地让她窥探，不如主动将她想看到的东西，摆在她面前。”
“朕要的，便是让你这番大张旗鼓的寻找，在她眼中变成一种急不可耐，一种欲罢不能。让她相信，朕，或者说朕的心腹重臣，已经对这大烟产生了无法抗拒的兴趣，甚至可能，已经……深受其害。”
这番话，犹如惊雷，再次炸响在陈平心头。
陛下这计谋，当真是环环相扣，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这等心智，这等布局，简直匪夷所思！
嬴政没有理会他内心的震动，继续说道。
“除了打探消息，爱卿还需留意另一件事。”
“尽可能地顺藤摸瓜，查清此物的来源，尤其是它的种植之地。若能设法弄到一些……原物，带回给朕，那便是大功一件。”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陈平。
“记住，伊莉莎肯定会派人盯着你。那些跟着你的尾巴，不用特意甩开。”
“让他们看，看得越清楚越好。你的着急，你的感兴趣，得通过他们的眼睛传到那位女王耳朵里。”
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陈平心上。
他把心里乱糟糟的想法压下去，只剩下绝对的服从。
“臣，领命！”
“陛下放心，臣一定办好！”
嬴政满意地点点头：“去吧，这事儿越快越好。”
“是！”
陈平不再犹豫，拿起那个装着东西的小木盒，转身大步离开了寝宫。
看着他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嬴政眼里闪过冷光。
陈平前脚刚走，行宫外墙根底下，两个靠墙根闲聊的本地人打扮的汉子，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俩人交换了个眼神，悄无声息地跟上了陈平去的方向。
他们身上是本地常见的粗布衣裳，脸晒得有点黑，其实是哈默德手下的黄金军士假扮的。
陈平没急着出城，骑着快马，直奔翡翠城里最热闹、也最龙蛇混杂的地界儿——黑市。
这地方铺子挨着铺子，人挤着人，空气里一股子香料、汗味儿还有点别的说不清的味道混在一起，干什么的都有。
陈平跳下马，让随从牵着，脸上带着点急切，又有点好奇，径直往那些卖香料、药材和稀罕玩意儿的摊子走。
他也不藏着，走到一个看着挺机灵的摊主跟前，张嘴就问。
“老板，听没听说过一种叫大烟的香料？或者药也行，挺特别的。”
摊主见生意上门，脸笑得跟朵花似的，麻利地报了个价。
陈平一副急着要的样子，也没怎么砍价，掏出几张印着大秦标记的纸币付了账，接过摊主递来的一小包油纸裹着的褐色膏状物，随手揣进怀里。
他没立刻就走，又挨着问了好几个摊子，得到的说法都大同小异——“大烟”是禁品，但市面上有“替代品”或者“不纯的”在偷偷卖。
陈平把这些话，还有那些摊主的表情、说话的调调，都默默记在了心里。
这一幕，自然被不远处的探子看的一清二楚，那人确定了陈平的目的后，没多停留，很快就挤出人群，脚步飞快地往哈默德将军的临时住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