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默德得到允许，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悄悄松了口气。
塞琉古的规矩不能改，就算眼前是位不好惹的东方皇帝，他也得硬着头皮顶住。
他对着庞大的车队挥了挥手，声音低沉：“开始查！”
身后的塞琉古士兵立马动了起来，散开奔向那些盖着油布的大车和旁边的货运马车。
嬴政看着哈默德带人走向第一辆车，不着痕迹地朝着旁边的张良靠了点。
“子房，”他的声音压的很低，“装着惊喜的箱子，在哪辆车上？”
张良眼神动了动，也低声回话：“回陛下，在第十七辆车，左边第三排，标着琉璃的那个木箱。”
嬴政心里定了，微微点了点头，心中的不痛快稍稍散去些，抬脚跟了上去。
他倒要亲眼看看，这塞琉古的将军能查出个什么名堂！更要紧的是，万一出点什么事，他必须在场。
哈默德做事很认真，让手下士兵拿撬棍撬开一个个沉重的木箱子。
他自己动手检查了几箱，又看着手下一个个验过去，都是些平常的买卖货，没什么可疑的。
“哈默德将军，检查出来什么了吗？”
嬴政负手而立，语气嘲讽。
这批货里头，大半都是真拿来做买卖的精品，足够骗过他们的眼睛。
哈默德默不作声，沿着车队一个个检查，终于，他走到了第十七辆马车跟前。
嬴政的眼神几不可查地收紧了。
跟在他身后的张良，袖子里的手指悄悄蜷了蜷。
箱子里虽然做了手脚，但谁也不敢保证。
一个塞琉古士兵上前，拿着撬棍小心地撬开了箱盖。
他动作比刚才看别的箱子时，好像更仔细了点，大概是上面标着的“琉璃”两个字起了作用。
箱盖一开，首先看到的不是乱七八糟的填充物，而是一个样子很特别、颜色花花绿绿的琉璃瓶！
瓶子身上光彩流动，太阳一照，晃得人眼花。
哈默德眼里闪过一丝惊艳，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想把这好看的宝贝拿起来仔细瞧瞧。
“慢着！”
嬴政的声音正好响起来，哈默德伸出去的手猛地停住了。
哈默德有点奇怪地看向他。
嬴政脸上不动声色，只是语气淡淡地提醒：“哈默德将军，这东西是琉璃做的，看着结实，其实脆得很，一不小心就碎了。”
他停了一下，目光扫过那琉璃瓶，像是不经意般提了一句。
“这琉璃瓶，是伊莉莎女王特意点名要的贡品。做起来麻烦，整个大秦也找不出几件。要是弄坏了，再从咸阳运过来，一来一回，又得十天半个月。”
“将军眼光好，看看就行，应该就能分出真假，不用拿起来了吧？免得失手，不好向女王交代。”
哈默德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
脑海中想起伊莉莎三世狠辣的作风，心头一跳。
查货是本分，但这琉璃瓶这么显眼，里头也不像能藏什么不该藏的东西。
“陛下说的是。”他收回了手，微微点头，“是末将鲁莽了。”
他准备让手下把箱盖合上，不细看了。
嬴政和张良心里都是微微一松。
可就在那箱盖快要落下去的时候！
一个灰影子“嗖”地一下从箱子角落的缝里钻了出来！
那是一只毛皮油亮、贼头贼脑的老鼠！
这一下太突然，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几个塞琉古士兵甚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嬴政的瞳孔猛地缩紧，一股冷意陡然窜起。
他的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只等他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大秦将士，就会立刻动手。
嬴政心里念头急转，几乎就要下令。
可哈默德的反应，却让他有些意外。
这位塞琉古将军只是瞥了一眼，半点不惊讶。
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挥了挥手，让手下把箱子盖上。
“砰！”的一声，箱子盖的严严实实。
哈默德转过身，对嬴政稍微躬了躬身，语气还是那么平稳。
“陛下，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嬴政搭在剑柄上的手指，慢慢松开了。
他的心跳这才平稳了些。
但紧跟着，一阵后怕混着庆幸的感觉冒了上来，让他后背感到一丝凉意。
刚才，真是悬得很！
嬴政压下心里的波澜，微微点了点头：“那就好，辛苦将军了。”
接下来的检查就快多了。
那些塞琉古士兵大概是看自家将军都这么说了，加上之前琉璃瓶的事，也没那么紧张了，检查得挺快。
没一会儿，所有货都看完了。
哈默德挥手让路放行，还递过来一份盖着印信的永久通行凭证。
车队重新启动，慢慢朝着翡翠城的方向走。
嬴政坐在宽敞的蒸汽马车里，后背那点凉飕飕的感觉还没完全散去。
刚才那一下，确实吓出他一身冷汗！
不行，得问问清楚！
他身子稍稍侧了侧，对着同车的哈默德问道，语气挺随意的：“哈默德将军，刚才箱子里……跑出来那个东西，朕瞧着挺陌生的，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
哈默德听了，回忆片刻，不在意地说道：“陛下，那就是老鼠。”
嬴政眉头一挑。
哈默德没发现他的表情，继续说。
“这东西啊，几十年前，在我们塞琉古这边倒是哪儿都有。啃粮食，还带病，挺招人烦的。”
嬴政锐利的目光扫向旁边的张良。
张良也愣了一下，随即很轻微地对着嬴政摇了摇头。
他心里也是一惊，先前打听的时候，可是连藏了多年的探子都动用了，可从来没听说过这件事。
这情报工作，漏了这么大一块！
张良对着哈默德拱了拱手，语气恭敬又带着点好奇：“哦？听将军这意思，这东西现在在贵国，竟然不常见了？这倒挺稀奇的。”
哈默德倒也不觉得被冒犯，耐心地解释：“是啊。大概是……嗯，差不多四十年前吧，这些老鼠就越来越少了。”
他停了一下，像是在回忆。
“刚开始，大家也没当回事。后来各地粮仓里粮食坏得少了，乡下地头也看不着它们了，大家才慢慢发现，老鼠，快没了。”
“至于为啥嘛……”哈默德大笑两声，“过了好久，我们才搞明白，是被另一种小东西给吃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