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好像早就料到,自然地抬起手臂。
鸽子盘旋了一下,竟然准确地落在嬴政的手臂上!
动作非常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
不远处,负责警戒的塞琉古年轻军官,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正是哈默德将军最看重的学生,默罕默德。
他皱了皱眉,眼里闪过疑惑。
大秦的鸽子,竟然能这么准地找到秦始皇,还直接落在他手上?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秘密!
嬴政神色不变,伸出另一只手,动作轻缓在那信鸽的腿部摸索。
一个小巧的,几乎与鸽子腿融为一体的墨色竹管被他捻在了指尖。
轻轻一旋,竹管打开,里面是一卷被捻得极细的丝帛。
嬴政将其展开,目光落在上面。
丝帛上的字迹细如蚊足,却清晰无比。
【翡翠城,风寒大盛。】
嬴政的嘴角,微微勾起。
这世上,哪有那么巧合的大面积风寒?
这不过是那致命瘟疫的初兆罢了!
“陛下?”王离见他看着丝帛久久不语,忍不住低声询问。
嬴政抬起头,眼中的寒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将那丝帛小心翼翼地收回竹管,重新塞好。
“无事。传令下去,全军保持最高戒备,随时准备出击!”
“遵旨!”
王离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立刻躬身领命。
嬴政不再多言,转身朝着自己的中军大帐疾步走去,步伐比来时更快了几分。
那灰羽信鸽完成任务,振翅一飞,再次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只留下默罕默德更加浓重的疑惑。
回到营帐,嬴政屏退左右。
他迅速走到案几前,摊开一张崭新的羊皮纸。
笔尖在羊皮纸上快速划过,留下几个有力的字。
“来人,把这信送出去。”
亲卫听到命令,连忙将封好的信件绑在另一只信鸽腿上,放入夜空。
做完这些,嬴政没有马上休息。
嬴政负手立于帐中,目光越过晃动的烛火,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帐幕。
西征的项羽,此刻怕是已深入波西腹地。
那异国的土地,不知是民怨沸腾,还是死气沉沉。
虽说项羽勇冠三军,但孤军远征,终究是步步惊心。
想到这里,他眉头微蹙,指节不自觉地叩击着腰间佩剑。
转念间,想起,项羽不是空着手去的。
公输家和墨家新造出来的东西,虽然不能一下子扭转局面,但在要紧关头,帮他打开局面,甚至保住自己。
紧绷的肩背稍稍放松,连日来的疲惫涌上心头。
嬴政踱至软榻前,和衣而卧。
同一时间,在遥远的波西帝国,一支庞大的人流正在尘土飞扬的路上慢慢走着。
他们是活不下去的农夫,是被重税逼得没办法的工匠,是被塞琉古贵族欺负的奴隶。
现在,他们都叫自己——反抗者!
人群里,一个高大的男人默默跟着队伍走。
他脸上布满脏土,但一双眼睛,却透露出不同于身旁人的锐利。
他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
以前,他只是个普通士兵,为塞琉古和女王打仗,心里只有忠诚。
可现在,混在这群他本该镇压的“叛民”里,听他们用最简单的话骂贵族贪婪,骂贵族压迫。
哈默德心头,竟然冒出一点……轻松的感觉?
但这感觉很快就没了。
他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就在哈默德身后不远,人群边上,还有个更不起眼的影子,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正是奉了嬴政密令,潜入波西的项羽!
一个在明处,扮成反抗者,想从里面瓦解敌人。
一个在暗处,像个影子,盯着棋子,也办着自己的事。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底细和目的,在这片混乱的波西土地上,进行着一场看不见的较量。
过去几天,哈默德靠着他过人的观察力和跟人打交道的本事,基本摸清了这支队伍的情况。
这群看起来乱糟糟的反抗者里,有个很有威望的首领,叫格斯,是个中年男人。
原本只是个普通铁匠,靠着胆量、脑子和对穷苦人的同情,一呼吁,就点燃了反抗的火。
在这些平民眼里,格斯不光是首领,还是他们的希望。
哈默德早就偷偷联系上了波西国内一些亲近塞琉古的贵族。
那些贵族说得很明白,只要他能想办法干掉格斯这个主心骨,这群没头苍蝇一样的队伍就会乱掉。
到那时候,他们这些“维护秩序”的贵族就能出来收拾局面,重新控制住,再向塞琉古女王表忠心。
而这,就是哈默德混进来的主要任务!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一直悄悄盯着人群前头的格斯。
这时,人群忽然骚动起来,自动让开一条路。
格斯走上几块破木板搭的台子,用他又粗又硬的声音高喊起来。
“兄弟们!姐妹们!”
“塞琉古的贵族,波西的蛀虫,他们抢我们的粮,占我们的地,把我们的老婆孩子当奴隶使唤!”
“他们高高在上,觉得咱们天生就该被他们踩在脚下!”
“现在,老天爷好像也想让我们认命!地旱了,还传什么瘟疫,塞琉古的大军也看着厉害得很!”
说到这里,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带着高昂的气势。
“但是!天要咱们死,得先问问咱们的拳头干不干!”
“退一步,就是死路一条!家破人亡!一辈子当奴隶!”
“只有反抗!拿起家伙!咱们才有活路!才能把脸面找回来!”
底下人一下子就炸了锅,无数胳膊挥起来,吼声震天!
格斯话头一转,指着远处。
“你们知道不?塞琉古人,那些自以为厉害的家伙,他们慢下来了!”
“为啥?!”他自问自答,声音里带着让人心头火热的力量,“因为他们怕了!怕咱们这把火烧起来!看见咱们不服输的劲儿了!”
“他们不敢轻易动手了!在琢磨!想找个法子把咱们一下子全弄死!”
说着,他格斯忽然大笑,但这笑容中,却带着说不出的难受。
“他们居然把咱们当回事了!咱们这些他们眼里的小蚂蚁,居然让他们觉得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