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从未听说过茗香楼后院何时有过厨房,便留心看了看这丫头,十七八岁的样子,脸生,在茗香楼从未见过她。
“你叫什么?为何我从未见过你?”苏诺问道。
“回小姐,我叫小莲,原来不在老夫人这伺候。”小莲恭敬地答道,低着头。
苏诺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傅茗香的膳食一直都是李妈妈亲自伺候的,特别是傅茗香病了之后,不管是茶水还是饭食,都由李妈妈一手包办。
“你带我去后院吧,我要亲自为老夫人烹煮参茶。”苏诺有些不放心。
“这……”小莲面露难色。
苏诺皱眉,冷冷盯着她,“怎么?你这丫头觉得我不会?”
“奴婢并无此意,只是……那参茶已经在炉火中了,要是李妈妈知道我劳烦小姐,定会骂我的。”小莲为难地说道。
苏诺愠怒,低声说道:“李妈妈那儿我会说明,若是你刚刚已经在烹制了,为何不在炉边守着,还跑到前厅来?”
“我……我刚刚忘了,那炉火其实还没生起来……”小莲支支吾吾地,前言不搭后语。
苏诺觉得事有蹊跷,怒斥道:“你这丫鬟好大的胆子,竟敢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莲一惊,应声跪下,慌慌张张地说道:“小姐饶命……我我再也不敢了……”
这小莲初来乍到,竟敢做欺瞒主子的事情,胆子实在太大,不合常理;傅茗香病重,现在整个茗香楼都在为她的身子忙得团团转,李妈妈这段时间虽然劳累,对于傅茗香的饮食从未松懈过,怎么会将烹制参茶的事情交给一个新来的下人?难道……此人与下毒的事情有关?
苏诺想到这里,觉得事关重大,又逼迫道:“你百般推脱,就是不肯让我看到你煮到的参茶,必定有蹊跷!你是否在老夫人的茶里下了毒?”
小莲脸色大变,不停地磕头认错:“小姐,冤枉啊!我就是有十个胆子,又怎敢做这种事情?若小姐不信,我带您去看便是……”
苏诺冷笑一声,“你敢不敢,我可不知。老夫人只不过得了风寒,却迟迟不见好转,原来问题都出在这参茶里。”
小莲抓着苏诺的衣角,涨红了脸,被误会为下毒,倒不如说出实情,若真的追究起来,责罚也没那么重:“奴婢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苏诺俯视这跪在地上的小莲,眸中略过一道寒光。
小莲支支吾吾道:“奴婢,见那千年人参实在名贵,用来泡茶水有些浪费……只是将那野参给……给换成了普通的人参罢了……”
苏诺瞪大了眼睛,这小莲简直是不可思议,“什么?你可知大少爷为了老夫人能快些好起来,费尽心思才弄到这上好的药材,你……你跟我到老夫人那走一趟!”
这千年人参是叶朔辰为傅茗香准备的良药,她竟斗胆私自偷换,顿时气得她狠狠甩了衣袖,拉起她的手,要将她交给傅茗香处置。
“不要!求小姐不要告发奴婢……呜呜……奴婢知错了……我父亲早逝,生前签了很多债,家里只有年迈的母亲和几个年幼的弟妹,只等着我每月发饷钱回家过活……昨日债主来家中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拿走了,弟弟被人打伤,我想换些钱给他买药……若被人知道我手脚不干净,以后再也没有人愿意让我做丫鬟了……”小莲拼命摇头,泣不成声,给苏诺磕了几个响头。
“这……”苏诺十分为难,自己也曾挨过穷,知道那种日子不好过,听小莲这么一说,的确心软了几分。
小莲像是想起什么,满脸泪水,慌忙从怀中掏出几张银票,塞到苏诺手中,“小姐,这些钱都是卖人参换来的,一分都没有少,您开开恩,千万别把我交给老夫人……求求您了!”
苏诺愣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钱,不知该如何是好,小莲家中的情况也确实可怜,若是这雪莲还在府中,她交出来便是,自己也不会再为难她,但小莲已经卖了,那傅茗香的参茶怎么办呢?
小莲见苏诺犹豫,又求道:“诺儿小姐,老夫人时常说您宅心仁厚,小莲只是一时糊涂,今后再也不敢造次,求小姐原谅我这一次吧。”
“唉!”苏诺叹了一口气,眉头紧锁,语气缓和了些:“你也是可怜,先起来吧。有难处可以说出来,万不能做这样的事情。”
小莲只顾着点头,仍然跪着不敢起来。
顿了顿,苏诺接着道:“你还记得是将那千年人参卖给谁了?尽快赎回来,我便不告发你。”
“这……”小莲眸中闪过一丝难意,“那人是个卖药郎,恐怕早就走远了。”
“啊?”苏诺这回是真犯难了。
小莲盗窃之事,愿意悔改的话,不告发她倒也无妨,只是她闯了这样的祸,遭殃的是傅茗香,可如何是好呢?
“小姐……求小姐一定帮帮我……”小莲又磕起头来,额上已经渗出血印子。
苏诺见状,怕她再磕下去头都破了,便扶她起来,“好了好了……起来吧,我不告发你了,但日后你一定要尽心尽力服侍老夫人,不得再有半点差池了!”
小莲惊喜,站起身来,对苏诺感恩戴德:“小姐心地善良,以后我一定都听您的!”
苏诺让小莲跟自己到吟月阁取了一根十年的长白山人参,虽然与那千年人参比起来,功效甚微,但也强过小莲的野参百倍了。
嘱咐小莲一定要小心烹制,这才把小莲放走。
苏诺在吟月阁厅堂里呆呆地站着,看着手里的钱,脑子转得飞快,要上哪才能弄一根千年人参回来?若是跟叶朔辰要,先不说他手中还有没有存余,以他的心性,一定会起疑的。想来想去,还是先差遣小蛮去药局问问看吧。
天快要黑的时候,小蛮匆匆赶回来,向苏诺禀报道:“我到药局问过了,那儿的存货还不如您之前给小莲的那根人参呢,这可怎么办呢?”
苏诺忧心忡忡,在院内走来走去,急得小蛮也跟在她身后转圈圈。
小蛮忽然拍了拍脑袋,一把拉住苏诺的袖子,眉飞色舞道:“小姐,我想起一人,说不定他府上有这宝物。”
苏诺愣了一下,看着她憨笑的脸庞,忽然也想起了那个人,喜上眉梢,开心得将小蛮抱在怀里:“你可真聪明!明日我便去找他,就算是花高价,也要买回来!”
深夜里,苏诺睡得安稳,一夜无梦。
与此同时,尹府,朗润园内,尹昊轩风尘仆仆地从外地回府,便急急地将展印叫了来,禀报叶府所发生的事情。
展印仍是一身黑衣,双手抱胸,倚在门边,脸上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外出几日也不跟我说一声,害我在府里等了你好几天。”
尹昊轩笑道:“这么说来,几日前你已经撤离了叶府?”
“来来去去就是那些戏码,没什么好看的。”展印不屑地说道。
尹昊轩让人沏了壶上好的龙井茶,斟上两杯,“这些日子劳苦你了,来,坐下说。”
展印白了他一眼:“谁稀罕你这杯水。”
嘴上这么说,这黑衣少年仍然端起了茶杯,坐在尹昊轩身旁,自顾自地喝了起来,然后才慢慢地将这些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听完展印的描述,尹昊轩若有所思。
傅茗香平安度过这一劫,百醴香便不会有什么动荡,对于尹昊轩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那叶浩宇目前仍是不成气候,如果他过早地主事百醴香,即便出了什么乱子,傅茗香在暗处也能力挽狂澜;若傅茗香驾鹤西去,按百醴香现在的状况,恐怕撑不了几年。
然而那叶朔辰似乎背后还有高超的江湖医士,有本事将傅茗香起死回生,的确不简单。
“那日傅茗香晕厥,我感受到茗香楼中有人使用了强劲的内功。”展印回忆起那日的情形,一脸凝重。
尹昊轩有些惊异,问道:“你觉得是谁?”
“出了叶朔辰,我想不出有别的人。”展印思索着,慢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尹昊轩陷入沉思,半晌,抬起头,脸上绽放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看来,明日我们得去向叶老夫人探病了。”
“我们?我又不认识那叶老夫人,你又想拿我当跟班?”展印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
“明日去探病,你必须与我同去。目的是与那叶朔辰做个正面接触,他是不是高手,一试便知。”尹昊轩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展印一副兴趣缺乏的样子,懒懒说道:“我十分肯定他就是个高手,内力不在你我之下。要试你自己试去吧。”
说罢,又喝了一杯龙井,放下杯子,一个飞身消失在黑夜中……
展印这任性地自由来去,尹昊轩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端着茶杯,停在半空中,良久,才皱起眉,一口饮尽杯中茶,十分无奈:“我堂堂尹府少爷,这孩子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次日清晨,苏诺早早醒来,便跑到偏房,把还在睡梦中的小蛮叫了起来为自己梳洗打扮,连早饭也没来得及吃,便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