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师傅单手拎起被粗麻绳捆得密不透风的黑衣人。
男人双臂反剪在身后,手腕被勒得紫红,每挣扎一下,麻绳就往肉里嵌深一分,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孟舟林素荷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
夜色浓稠如墨,唯有巷口挂着的残破灯笼摇曳出微弱光晕,照亮三人拖拽前行的身影。
黑衣人被塞住的嘴发出呜呜呜闷响,浑浊的唾沫顺着嘴角往下淌,浸湿了胸前的黑褂子。
桃源居后门廊下,江茉正站在那里等。
鸢尾提着一盏羊角灯笼,暖黄的光团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颀长,投在斑驳的木门上。
江茉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凝着一层沉静的审视,眼神清亮得像是淬了冰,半点不见寻常的温婉。
鸢尾则绷着脸,手按在腰间的短匕上,警惕地盯着巷口走来的人影,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模样。
“小师傅!人给您带来了!这小子一路上还想挣扎,被我按得死死的!”
孟舟老远就高声禀报,语气里满是邀功的意味。
这算是大功一件吧,如果小师傅一高兴奖励他些好吃的就好了嘿嘿嘿。
江茉微微颔首,关心道:“辛苦你们了,没出什么岔子吧?”
“放心!有我和彭师傅在,他翻不了天!”孟舟说着,猛地松开踩在男人背上的脚,顺势往前一推。
黑衣人本就脚下不稳,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一撞,重心瞬间失衡,重重跪倒在地。
额头结结实实地磕在冰凉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沉闷声响,听得人牙酸。
他闷哼一声,眼前阵阵发黑,鼻尖立刻涌出热流,殷红的血珠滴落在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暗色。
彭师傅俯身,粗粝的手指揪住黑衣人嘴里的破布,狠狠一扯。
“唔——”
男人疼得闷叫一声,破布扯下来时带起嘴角的皮肉,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随即抬起头,眼底满是凶光,对着江茉嘶吼。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绑老子!知道我是谁的人吗?赶紧把我放了,不然我家主子怪罪下来,你们这破馆子,还有你们这些人,都得给我陪葬!”
鸢尾听得火起,上前一步怒声道:“你倒猖狂!干了下毒盯梢的龌龊事,还敢在这里威胁我们姑娘!我看你是活腻了!”
江茉抬手拦住鸢尾,缓缓走上前,示意她将灯笼凑得更近些。
暖黄的光晕照亮了黑衣人脸上的横肉,眼角的皱纹里积着污垢,眼底的凶光像是饿狼一般,掩不住深处的一丝慌乱。
“给我家奶牛下毒,是你做的吧?”她语气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前几日往牛棚的草料里掺毒草,害得高哥一家守了好几夜,差点就让几头奶牛送了命,这事你不认?”
黑衣人梗着脖子,猛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落在江茉脚边的石板上。
“我不知道什么奶牛下毒!你们这是污蔑!纯粹的污蔑!”
他扯着嗓子喊,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锐。
“我就是路过这里,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绑了,简直无法无天!”
“路过?”林素荷双手掐腰,上前一步道,“你深夜在桃源居附近徘徊,还让乞丐盯着我们老板的行踪,连奶牛吃什么都要打听,这叫路过?我看你是别有用心!”
“我没有!”黑衣人急声辩解,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旁,“那些乞丐胡说八道,他们是为了骗钱才污蔑我的!”
“骗钱?”江茉挑眉,几分讥讽。
“孩子们说,是你给他们钱,让他们盯梢。你倒说说,他们骗你什么钱?”
黑衣人语塞,硬着头皮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乞丐!是你们串通一气,想栽赃陷害我!我家主子权势滔天,你们这样做,一定会后悔的!”
“嘴硬?”
孟舟攥紧拳头就要往黑衣人脸上砸,“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今天非得让你尝尝苦头不可!”
“孟舟,住手!”江茉抬手拦住他,“对付这种人,动粗没用。”
她转头看向黑衣人,目光多了些穿透力。
“你以为你不说,我们就查不出来?江州就这么大,桃源居开门做生意,素来与人无争,若说得罪人,无非就那么两家。醉仙楼的张掌柜,因为抢了他的生意,还有盛家,是哪一家派你来的?”
黑衣人听到“盛家”二字,眼神猛地闪烁了一下,喉结滚动着,像是在吞咽什么。
江茉捕捉到这细微的变化,追问道:“怎么?提到盛家,你心虚了?”
“没有!我没有!”黑衣人慌忙否认,有些发颤,“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张掌柜,也不知道什么盛家!你别想套我的话!”
“套话?”
鸢尾嗤笑一声。
“我们老板不过是随口一提,你就慌成这样,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我看你就是盛家派来的狗腿子!”
“你胡说!”黑衣人嘶吼着,挣扎得更厉害了,绳索勒得他手腕生疼,依旧不肯松口。
“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别在这里白费口舌!”
江茉看得清楚,他这是打定了主意要硬抗到底。不由叹了口气。
“我本想给你个机会,主动招认或许能从轻发落。毕竟你也是受人指使,未必是主谋。可你既然不肯说,那便没什么好谈的了。”
“小师傅,跟他废话什么!直接打断他的腿,看他说不说!”孟舟急声道。
江茉摇头,“送官府吧,让官府来审他。”
她看向彭师傅,叮嘱:“彭师傅,你路熟,辛苦你和孟舟一趟,连夜把人送到府衙。跟衙役说清楚,这是毒害奶牛的嫌疑人,不仅下了毒,还派乞丐长期盯梢,意图不轨。孩子们的证词也一并告知,这都是实证。”
彭师傅点头应道:“老板放心,我会亲自看着他被关进大牢,确保万无一失。”
黑衣人一听要送官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刚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挣扎着想要起身。
“别送我去官府!你们不能送我去官府!我家主子会救我的,你们这样做,一定会后悔的!”
“现在知道怕了?”林素荷冷冷道,“你下毒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有今天?”
“我没有下毒!我是被冤枉的!”
黑衣人还在垂死挣扎,声音里带着哭腔。
孟舟懒得理会,弯腰揪住黑衣人的后领,像是拎着一只鸡。
“少废话!到了官府,有你哭的地方!我倒要看看,府衙的大刑伺候,你能不能扛得住!”
彭师傅上前搭手,和孟舟一左一右架起黑衣人,拖着他往府衙的方向走去。
黑衣人徒劳挣扎着,嘴里咒骂声越来越弱,最终淹没在幽深的巷弄里。
江茉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眉头微微蹙起。
鸢尾轻声道:“老板,您说官府能审出幕后主使吗?这人心思这么硬,怕是不肯轻易招供。”
“不好说。”江茉摇了摇头,望着府衙的方向,鬼使神差想到沈正泽。
“但官府自有一套办法,他总有扛不住的时候,我觉得可以。”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派人盯着盛家?”鸢尾问道。
她们还从来没注意过这些,盛家本身并不弱,就算倒台了一位家主,底蕴也是足的。
“嗯,让其他人多留意些。”江茉沉吟:“尤其是牛棚那边,千万别再出什么岔子。”